“你说的没错,朕就是欲求不满,总想着所有的都尽在朕的掌控中。可是朕的手就是再大,也抓不住所有的东西啊。”皇帝痴痴地看着云萝纱的帐顶,茫然若失。
我沉默,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一辈子最懊恼的就是不得不放你母亲离开。孩子,我不曾负你母亲,可也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坚持要走。但凡她想要的,我就是置祖宗家法我自己的意愿于不顾,也会满足她的。她要走,我也留不住,留住了,她痛苦;走了,我痛苦。我宁愿她走。她与你父亲有婚约,所以她要去完婚。我说‘好’,亲自主持婚礼。她不答应,我就下圣旨。这辈子,我没做过任何惹她不高兴的事,当初为了商家的事,我拼着跟先皇闹翻也要坚持到底,我何尝不清楚先皇的良苦用心,杀重臣为我这个不肖儿立威!可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从小的交情,商家出事,她会难过。可惜到最后还是落了个满门抄斩。栀子,不是朕要故意为难他家,实在是没办法;你明明懂的,又为什么看朕的眼神变的那么冷漠。——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跟别人拜堂成亲,我真想揭下她的盖头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朕撕心裂肺地喝着她的喜酒,违心地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可是朕一点也不想。朕自私地希望她不要幸福,因为朕已经没有办法幸福了,我要她陪着我煎熬!”皇帝的表情蓦然狞厉起来,忽而又缓缓疲软下去,“可是朕做不到,只要一想到她的脸,她幽幽地看着朕的样子,朕就无能为力了。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幸福,来映衬朕的不幸,还得千方百计地保全她的幸福。好在你父亲不是一个糊涂人,侍妾死了以后也知道收敛了,不敢再乱来。”
我听的胆战心惊,这些偶然发生的事情当中有多少是精心的策划。手脚越发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你的母亲去了,朕对这个世间也没什么挂念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朕不应当把你也牵扯进来,可惜已经晚了。朕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迫不及待,连最后亲情的戏都不耐烦做给朕看了。等了太久了吧,都不耐烦了。”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又缓缓开口,“朕这辈子负了太多的人,但只要不负栀子,就算负再多的人,朕也心甘情愿。只是苦了奇儿,他也是朕的亲骨肉,朕却连他母亲都保不住,让她在冷宫里头遭那么些罪。如果不是朕太过自私,只想着满足自己的愿望,她也不至于卷到这是非堆里。朕把她卷进来了,却又没有好好照顾她,她的性子本就不适应在这阴冷的宫里头。”
“我是不是跟月妃娘娘长的很像?”云妃素不喜我,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像。”皇帝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我的推测,“月妃确实有几分像你娘,你也很像你娘,不过她是形似,你是神似。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我倒狐疑了,这云妃讨厌我的可全无由来。
“朕太自私了,拿她当栀子的影子,却没有全心全意的对她。明明知道她是被人诬陷的,却没办法还她清白。当年皇贵妃的死本身就是一个意外,她硬拉着月儿游湖,自己存心使坏,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失足跌了下去。可怜月儿吓的差点动了胎气,还得背黑锅。太后不满意,月儿就得下冷宫,朕实在是没办法啊,外戚势力如此庞大,母后又那般苦苦相逼。朕这个皇帝当的,唉——”
“如果是我娘,你会任由她呆在冷宫里头吗?”我平静地看他的眼睛。
“当然不会。”他迟疑了片刻,断然否定。
我忽而笑了,目光灼灼,道:“所以说,皇帝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没错。”他痛快地承认了自己不光彩的选择,“这天底下,唯一能让朕不管不顾一切的,只有栀子。也只有栀子才足以匹配朕身边的位置。朕这一生都不曾立后,朕身边的位子是留给栀子的。她不要坐,别人也休想觊觎。”
“皇上,你这样做会让很多女人心寒的。”我苦笑,是不是女主角的独一无二必须要用女配的黯然神伤来反衬。
“她们爱的是皇上,而不是我。”皇帝淡漠地开口。
“有区别吗?”我垂了一下眼角,微微一笑,“你就是皇上,皇上就是你,这恐怕从你一出生就已经注定,根本就无法清晰地分开。这两个身份早已骨肉相连,皇上你非要把他们分的这么清楚,您的妃子们会无所适从的。”
“没关系,朕只要她们像爱皇上一样爱就行了。”皇上微笑,“朕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完全投入的爱情他也承受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