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是它是清儿的首饰的缘故。我这人向来不注意别人的穿戴,有人在我面前站上三个时辰,倘若他突然开口问我:“我腰上挂着的玉配是什么颜色。”我肯定要先愣一下,然后才想起看一眼,给出回答。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留意。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支玉簪眼熟,我把它放在手里反复地观察,半晌,终于确定,从玉簪的质地本身我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又不是玉器专家,知道了也没用。
这支簪子应该值老鼻子钱了。我感慨了一句,到什么时候都不改守财奴的本性。
“玉簪值钱,你拿它去换些盘缠先回乡下,等我出宫以后自然会去找你。”
清儿的话突然浮现在我脑海当中。
老家人,那个贴身伺候了水夫人一辈子的老妪。簪子应当在她手里,或者应当是经她的手转卖给了别人,总之,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我仔细又看了回玉簪,不错,正是这只簪子。它上头的花纹精美独特,我决计没有认错的道理。早晨的阳光下,它身上泛着美丽的光芒。不远处的厨房里,炉火上,瓮中的水顶的盖扑腾扑腾的作响。早春的早晨,泥土都会发出腥甜的气息。
我推开院门,出去透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庵里老有一种古怪的气味,比霉味更甚。
远远地有一个樵夫提着斧头绳子走过来,他的头是低着的,快到我跟前时,忽然抬起来。我们同时尖叫起来,疾步向后退去。活脱脱见鬼的样子。
我叫是因为他的脸长的实在是过于鬼斧神工,各式各样的畸形儿的脸都比他看上去正常些。拜托,大哥,长的凄凉不是你的过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无回炉重建的道理;可是大清早的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不对,他看见我叫唤个什么劲。我虽然依稀是个美人,可也没到让人如痴如狂的境界。我刚才洗过脸了,用纱衾刚烧好的热水仔细洗了一遍脸。我的头发虽然没有挽成复杂的髻,但也整整齐齐的,没有一点毛糙。怎么着,饿与女鬼的形象相去甚远。
“鬼啊,鬼啊。”他吓得屁滚尿流,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还拼命挣扎着想向后退去。
“鬼你个头。”闻声赶来的纱衾没好气地淬了他一口,骄
傲地扬起精致的小脑袋,道,“看清楚点,有我们这么漂亮的鬼吗?”
《聊斋》上的女鬼可都是叫人流口水的大美人。咱嘛,似乎差了个档次。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可以现在说出来拆她的台的。
王平已经出手制住了惊慌不已的樵夫。楚天裔塞给了他一锭银子,微笑着安慰他:“别紧张,我们不是鬼。”
“我晓得的,鬼用铜钱,不用银子的。”樵夫居然点点头,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彻底无语,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位仁兄的逻辑。
“实在不好意思,我看见这位小姐”
“是夫人。” 楚天裔很认真地纠正他。我忍不住朝天空翻白眼,拜托,铜子,这不是重点。
“这位夫人从尼姑庵里走出来,没反映过来,还以为是遇见鬼了。”樵夫恢复镇静,又“咦——”的叫了声,欣喜的很,“你们都有影子,肯定是人了。”
我已经有想晕过去算了的冲动了。
“废话,庵里有女人走出来,即使不是尼姑也没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纱衾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挥手道,“赶紧给我说重点。”
“要是一年多前肯定不是怪事,可是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庵里头闹鬼吗?”
“胡说八道,这佛门重地,鬼怪躲避还来不及,怎么会闹鬼呢。”我生气地呵斥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里面的师太呢?要真有鬼,先被她捉了用油榨。”我记得以前曾经教过老尼姑几招江湖术士常用的鬼蜮伎俩,被不务正业的某人奉为圭皋,扬言今后囊中无钞时要靠它们行走江湖。不,是行骗江湖。
“你在说什么?”樵夫真的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道,“她们自己都是鬼了,还怎么捉鬼。”
我的面前是几个小小的坟堆,真的很小,连墓碑也没有,在风中萧索着,土黄的颜色跟天空一样,灰蒙蒙的没有任何生机。呵!死人是绝对没有生机的,否则就是诈尸,鬼上身,僵尸,吸血鬼,哈哈,总之不会是人。
樵夫在后面絮絮叨叨:“真的好惨啊,血流成河,连一对在庵里借住的母子都没有放过。官府说是流寇所为,发了追捕的檄文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照我们村里最有见识的老人说,肯定是厉鬼,每个人都被砍掉了脑袋,要不是厉鬼,怎么会悄无声息地一夜间就全死了呢。我们这里的府尹是顶有能力的老爷,我在这山下住了三十多年了,都没有遇上过强盗。一定是师太一生捉了太多的鬼,那些恶鬼上门报复来了。可怜啊,她们一定是知道了却怕连累我们这些山民,不肯独自逃走。还找了个道士一同来捉鬼,哎呀呀,这些鬼太厉害了。找来的道士肯定也是最会画符的,可是我们上山发现时 一道符也没有发现,连桃木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就被恶鬼砍了脑袋。那些恶鬼知道自己被砍了脑袋就万劫不复了,所以故意要这样报复呢!哎呀呀,满屋子的血啊,井水都快被打光了还冲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