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身后鬼八再一次没好气地轻斥,然后她的头皮一紧,头顶一撮头发被他用力揪起来,扭几下,麻利地盘成发髻。狐七深知她现在要是叫痛,待会鬼八肯定会变着法子让她头皮更痛,当下只得颤巍巍地忍耐,眼睁睁看着脸皮子都绷紧,眼角被头皮拉得斜掉上去。
头顶过了是打理下面的碎头发,狐七被他扯断几根头发,终于痛得忍不住,轻声道:“鬼八……轻点……我头发没做错事,别惩罚它……”
真小气!她只不过是觉得鬼八妆成女子很好看,所以央着其他宫女姐姐给她几块好看的料子,想多做两套女子裙装送给他穿么!结果鬼八的脸当场就绿了,然后连着三天没给她好脸色。
从以前她就发现了,鬼八对这种事qg特别敏感。他简直是厌恶别人说他秀气好看,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脸上涂满泥巴。后来赶路的时候,也尽量买一些颜色深沉,式样简陋的衣服来穿。一个少年人,经常打扮的如同老头子。可她也不能劝,这事是他的禁忌,甚至不可以轻佻随意地夸他美貌,否则立即翻脸。
狐七小心翼翼从铜镜里面观察鬼八的脸色,见他淡淡的,不笑也不皱眉,她再吞一口口水,小声道:“鬼八……我知道错啦,你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和我说说话嘛!别不理我!我知道你是男的,觉得穿女装是侮ru了你……可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好看……”
鬼八替她簪上一朵珠花,再理理下面的小辫子,这才淡道:“我没有生气。没认识你以前,我经常穿女装,比你想象中还要好看华丽千倍的我都穿过。不过狐七,如果不是为了你,就算把我脑袋割了,我也再不会穿的。你明白么?”
狐七不甚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之前经常穿女装?她懵懵懂懂,然而竟然隐隐不太敢问。鬼八从来不说以前的事qg,她问起就会巧妙地转移话题。说实话狐七对这一点是挺不满的,她以为亲密的人之间不该有秘密。但老板曾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些宁可忘记的秘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口,尤其面对亲近之人更是无法诉说。两人相处,不是为了对方的过往,而是为了现在和以后,所以追究过去的行为有时候很愚蠢。
因此尽管狐七心里有个小疙瘩,她还是大方地选择不问。她见鬼八神色有点柔倦,不由握住他的手,轻轻说道:“鬼八,过年啦。开心点。今年咱们还能一起过年,真好。”
鬼八点了点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qg。他曾活在黑暗里,每天穿着最华丽昂贵的女装,被人当成奇珍异品赞叹不已。南崎这样的地方,生活在最低层的人是比蝼蚁还低贱可怜的,倘若底层之人还长了一付好容貌,那便更加可怜。他不是人,而是一件好看的摆设,或者乖巧的宠物。被宠爱的方式是他作为一个孩子永远也想不到的,他天天生活在地狱里。
啊,他曾以为一生都要这样过了,不顾一切逃出来,不是为了活命或者自由,而是想死得更快一点。可,现在他终于摆脱了乌云,如今面对以前的事qg,恍然如梦。或许,终有一天,他可以笑对曾经,把一切都说出来,和心爱的人一起分担那些绝望伤痛,抚慰他痊愈却依然隐痛的心。
脸上忽然一暖,原来狐七正把手抚在上面,她担忧地瞪着自己,轻道:“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心qg不好?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笑了,忽然童心大起,抓着她耳边两条小辫子,甩啊甩,笑道:“对你这个笨蛋,谁也不会生很久的气。你饿了吧?肚子叫的震天响,丢人死了。下去之前,悄悄吃点东西吧。”
狐七就等他这句话,当下欢呼一声,冲到案边,抓起垂涎很久的红豆糕塞了满嘴,大嚼特嚼。鬼八早就配合地端了一杯茶水送过去,狐七一口喝gān,一边模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不吃?……啊!鬼八,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发髻盘这么好啊!难道你师父连这些也教你?”
鬼八的脸皮子居然很诡异地红了红,向来坦然的神态也显得忸怩,好像还有点害羞。狐七大奇,他这种神qg是什么意思?鬼八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点什么,最后怕狐七缠着不放,gān脆板脸说道:“快点吃!别废话!马上时辰就要到了!”
狐七赶紧把嘴里的红豆糕吞下去,抹抹嘴巴就开门。鬼八神色诡异地跟在后面。为什么会把发髻盘这样好呢?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是特地学的吧。因为他很早很早以前,在懂事之后,就有一个梦想,总有一日可以为心爱的女子绾发画眉。这当然只是一个很小,甚至有点女人气的梦想,尽管如此,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