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宿如同没听见她的话,径自轻道:“参宿这个人,有点胆小,偏偏白虎大人老喜欢叫他做一些危险的任务,他一句话也不敢抱怨,每次得命回来,我就会与他喝上一杯。我刚入印星城做二十八星宿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除了他之外没人帮我。对我来说,参宿已经成了亲兄弟。他现在死了,再没人陪我喝酒……我只恨,他连魂魄都不得保存下来,这样一个人,从此就消失了么?等于完全没有存在过么……?”
他哽咽到说不下去,泪流满面,也不擦一下。澄砂见他如此悲伤,便不再催,只得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前日,白虎大人本想带大人您一同前往曼佗罗,打算趁着顺利攻下纹瀑的势头,将北方的势力完全夺过来。但您病得太重,实在无法上路,白虎大人只得将您留在纹瀑城内,带着其他人马先去了曼佗罗。”
女宿拭gān眼泪,淡淡地说着。澄砂暗自心惊,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等他说完。
“曼佗罗城早有埋伏,五曜的辰星和荧惑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蛊惑了那里的城民,居然将整座城防守得滴水不漏。白虎大人本想撤回,回纹瀑从长计议,但……辰星与荧惑却趁他们不备从城里出来偷袭,白虎大人被辰星伤了后背,参宿……为了保护白虎大人……被辰星和荧惑杀了……!”
他目中几乎要滴出血来,满是疯狂的恨与杀气,只听“喀”地一声,那把胡琴竟被他生生捏断!“我……我……有生之日誓报此仇!”
澄砂却没注意这些,她的脑子在听到“白虎被辰星伤了后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不灵光了。白虎,受伤了?刚才还轻言慢笑的那个混帐,他当时居然是受着伤的?她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那究竟是快意,还是痛楚,更或者,是怜惜?这种复杂的心qg,令她忽然从chuáng上跳了下去,本能地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白虎,那个永远微笑的魔鬼,那个好象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间的神祗……她突然极想看看他虚弱的模样,看看他受挫的láng狈。她到底是要过去狠狠嘲笑一通还是抱着他大哭一通……?她不知道。
“暗星大人!您还在病中!请别乱跑!”
女宿好象拦了她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推开门,漫天风雪夹杂,咆哮着几乎要把她撕烂,但她心底的咆哮却更甚。她甚至顾不得披一件厚点的衣服。
回廊那么长,她隐约碰上了一个人,一把抓住,没命地叫道:“白虎在什么地方?!那个混蛋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完全不懂得后退,不懂得责怪自己的卤莽仓促。她甚至觉得天经地义。
跑了又跑,绕了又绕,最后是怎么来到那扇门前的,她也忘了。一脚踹开那门,风雪加剧,将烛火熄灭,庭外的雪映进来,分外明亮,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白虎灰色的长发在chuáng边缭绕,上身赤o,瘦削的背上,有一道横埂的一尺来长的血痕,他在流血。
她呆在了那里,如同被施了法术,动弹不得。女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惶恐地叫道:“大人请回!小心再受凉!”
她什么都没听见,眼睛里只有那道血痕,它映在瞳孔里,然后如法pào制,在她心头也刻上那么一道。白虎的琉璃眼灼灼地盯着她,丝毫不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白虎忽然打了个寒颤,叹道:“把门关上,我很冷。”
澄砂怔怔地看着暗处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绕过她,伸手把门合上。是胃宿。她看也不看澄砂,转身走回chuáng头,半跪下来,似是要替他疗伤。
“谁伤了你?”
澄砂听见自己这样问着,声音沙哑。
白虎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专注,似在看一幅画,一朵花,一段风景。她忽然烦躁起来,飞快走过去,没有任何仪态地把胃宿推开。胃宿立即跌去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白虎居然笑了,他说:“原来,你在吃醋。”
澄砂冷冷地与他对望,心里有什么声音破茧而出,那被她刻意压抑很久的声音。你难道没有想要的东西么?没有么?如同以前被问的那样,她本能地,大声地,毫不犹豫地,在心底回答自己:有!当然有!这个世界上,她最想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从里到外,从身到心,她想要他完全属于自己。她不容任何人染指,不容任何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