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崔不去醒来时,那一遍又一遍的“有一回”依旧萦绕耳边,徘徊不去,顽固得像三月柳絮,粘上衣服就很难除尽,闹心得很。
他懵懵懂懂起床更衣,下榻换鞋,门外敲门声响起时,崔不去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跳窗而走算了,幸而下一刻,对方的声音挽救了他,让他免于从二楼摔断腿的悲惨。
“崔公子,叨扰了,未知你是否方便一叙,若不方便,我晚些再来。”是崔珮。
崔不去松了口气:“去隔壁茶肆寻个单间,我稍后过去。”
崔珮应好,接着脚步声远去。
没有凤二的清晨如此美好,如果忽略桌上昨夜还未收拾的残羹冷炙。
此人好洁的程度,完全已经到了让崔不去甘拜下风的地步。
试想一下,有谁练琴功,初衷仅仅是为了无须近身接触对手,以内力音波就可以退敌?
没有,只有凤二。
如此说来,他昨日愿意把自己背下车回客栈,那已是破天荒的待遇了。
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并不怎么好闻的残羹味道,令崔不去加快脚步离开,实在不愿再多停留片刻。
崔珮有点忐忑。
若换作几天前,有人告诉他,当年的崔阶还活着,而且能够主宰崔家生死时,他一定会觉得荒谬。
因为在他久远的印象中,那个孩子永远都是沉默寡言的,便是在受了欺负之后生病,也从来不会向他告状诉苦。
后来崔珮有了自己的孩子,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每每想起那个孩子,就越发愧疚。
短短两日,崔家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故,博陵崔氏仿佛一艘飓风中颠簸的船只,随时会被海浪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