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这只了,”她说,“你看它的眼睛——多漂亮啊。”

窝是绸缎,粮食是烹制的香喷喷的鱼。司景在公馆里被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抱着,取了各式各样的洋名字。

可举家逃难的那一天,小姐把这只拥有着漂亮眼睛的猫扔在了路边,再也没有管。马车辘辘地往前走,甚至没有人掀开帘子,再看他一眼。司景初时还叫唤,尚且不敢置信地跟着马路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可等路边的黑狗险些把他咬死后,他便再也不追了。

他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了。

“这是乱世。”

他无数次从第二个主人口里听过这句话。家里有个老旧的收音机,是村里头唯一一个,那些村民调弄着,里头就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东北平原地区已全部陷落……”

“我们必须拿起武器!”

“保卫家园!”

那些话,司景全都听着,可一句也不懂。他只能从面前踩在黄土地上的这些人凌乱仓皇的脚步猜出,这是不好的事。

是灾难。

可他在那村里活的痛快。村里头的小孩不会拿弹弓打他,捞上来的小鱼小虾总要摆在他面前,吓他一吓。他再没有绸缎,但女主人给他搭了个棉花的窝,哪怕是大冬天里,也不会觉得凉。

他喜欢去踩地里冒出来的虫子。扑倒在麦穗里头时,会有大手把他捞出来,小心地把碎的麦茬从他毛里拍出去。

甚至连洋名字也没了,村民给他起了新名字,就叫小花。

虽然听着就像个笑话,可司景却一度以为,那就是家了。

那时他不懂,什么叫乱世。

人都过不好,哪儿能让他始终过的这样称心如意?

司景眨眨眼,恍然间惊觉自己眼角湿润一片。他下意识伸手擦了擦,等察觉到触感不对时,才猛地一顿:“……”

怎么是爪子?

司大佬蹲坐在床脚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侧头望了望。人形六神的眼睫密密地垂着,像是小扇子,并没有醒来的痕迹。

趁着这时候,司景果断跳到了他身上,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啊。

提神醒脑。

短腿猫啃了半天衣角,这才恋恋不舍跳下去。

客厅里只有醒来的德国黑背,这会儿正在吭哧吭哧咬自己尾巴玩。司景嫌弃地扫了它一眼,兀自跳去沙发上,高傲优雅地趴下了。

德国黑背冲过来,兴奋地冲他伸出截红通通的舌头。

“汪,汪汪!”

叫个鬼。

司大佬面无表情,一爪子呼了过去,把它的舌头呼回了嘴里,凶残的不行。

二黑的嘴边流淌出了串晶莹的口水。

司景没理他,把昨天脏衣篮里头看中的那件衬衣拖出来了,喵喵警告,“别瞎说话,知道没?”

被威胁了的二黑欢快地冲他摇着尾巴,显然全然没懂。司景咬着那白衬衣,打定了主意,这得在死对头醒过来之前回去。

昨天都给他吸毛肚皮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尊严何在?

实在是太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