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渊道说:“阚哥送过来的。”

盆终于到了司景手里,司景这会儿已经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他的鼻子凑在上头,轻轻地吸了一小口——几十年前的那股味道瞬间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把他的灵魂按在沙滩上,冲洗了个干干净净。

仿佛普罗米修斯带来的火种,他的心忽然也亮堂起来了。他如获至宝,把花盆牢牢地抱在怀里头。

好像一脚踏了回去。

房子仍然是当时低矮的平房,地是坑洼不平的黄土地。他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往前走,瞧见隔壁的鸡崽子,便要一头冲进鸡群里,把一群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鸡们吓得叽叽乱叫;鸡妈妈往往不久就会出现,怒气冲冲扑腾着翅膀朝他冲过来,他于是一溜烟掉头出门,仍然钻回自己家里去。

家里头没什么好吃的,可从来也不会饿着他。女主人把他放在木头桌子上,给他一个浅浅的小碗,他把头埋进去,吃的咕噜作响。

他会躺在地上晒太阳。他还有最宝贝的猫薄荷草,就放置在窗台上。

在哪一处玩的久了,有人便扯长了嗓子,喊他回家,“小花啊——小花啊——”

司景仿佛又听到了那声音。这气味穿透了尘烟,把那段日子从灰里拽了回来。

他眼神有些恍惚。

房渊道瞧着他这模样,愈发奇怪。

他试探道:“这草……”

司景一下子抱紧了,警惕地看着他。

“我的。”

猫薄荷草舒展了下叶子,像在应和。

“我知道是你的,”房渊道无奈,“我又不养猫,和你抢这个干什么……”

他扭头往回走,迈出两步又回头,语重心长。

“好好养。”

花了大价钱呢。

司景只顾盯着那嫩芽,欢天喜地把门一关,回房了。

在人前还知道装一装,一回房就原形毕露,抱着盆迫不及待窝进沙发,把脸埋进去,叼住了一片碧色的叶子。

他没舍得用劲儿咬,就轻轻地含进嘴里吸了吸,随后才恋恋不舍松开。就这么一下,头顶噗噗冒出了两只毛耳朵。后头的大尾巴也从裤腰里探出来,左摇右摆。

猫薄荷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叶面都转过来,像是在目不转睛盯着他。

司景捧着盆,越看越爱,又吸了口。他摇晃着在屋内转了一圈,寻找个合适的位置安放自己的心肝宝贝。

放哪儿好?

就这么一圈,猫薄荷就看见了,那阳台上,可是绿油油一片他的同类呢。

简直头顶草原。

猫薄荷试探着朝阳台探了探叶子,装作沐浴阳光的模样。

司景立马心领神会,颠颠捧着他过去,“想在这儿?”

猫薄荷冲着底下伸叶子。

“嗯,”司大佬说,“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于是蹲下身,吭吭哧哧拿小铲子把其它的猫薄荷全给铲了个干干净净。唯一的心头爱高居中间,占据所有肥沃土壤,阳光都只晒着它一个,俨然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