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人摇摇头,解释,“只是想给战友祈福而已。”

他把手中一叠文件摊开。上头有许多名字,密密麻麻的,老人指着那些字,解释:“后面用黑色对勾标的,都是已经不在了的。用红色对勾标的,是已经在签名簿子上头签过了名的……”

主持人略翻了翻,上头已经有了几十个签下的名字。他感叹,“真不容易。都是徒步上山的,您们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也没什么,”老人说的云淡风轻,腰板笔直,“总得试试。”

电影《乱云》中有最后一个镜头,完成了复仇的青年迈步跨入山林,却伸出一只手牢牢捂住了胸口,痛的浑身都在微微抽搐。

那是天罚。

老兵们都看见了,一瞬间也猛地理解了什么。在后头小孙女再嘟囔

司景到底为什么一到春季就得休假时,这似乎便更验证了他们那个近乎荒唐的猜想——

就是司景。从头到尾,都是司景。

可是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凡人。除了跟着家中晚辈学学投票,他们也想找找别的办法。

拜佛祈福的念头便是这样升起来的。几个人凑资,点燃了整整二十三盏长明灯,在每一个寺庙里都点了。蜡烛常年不灭,幽幽地于玻璃罩中燃着,随时有小尼姑小和尚每日盯着,生怕它们火星小一点半点。

万一有一个佛祖愿意庇佑司景呢。……他们总不能放弃。

大多数建在山上的庙都有直达的缆车。这么长时间走访下来,他们却连一次缆车也没坐过,一节一节向上的台阶,便是单纯靠他们一脚一脚地迈步上去,这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这样才算是有诚意,”为首的老兵总结,“得叫佛祖看见我们的真心。”

他动动嘴唇,笑了笑。

主持人问:“身体没关系吗?”

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快要走到人生尽头的年龄,显然并不适合再去做这样的事。无论儿女朋友,都在跟着劝,劝他们赶紧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好好照顾身体要紧,否则要是上山途中再突发些什么意外,谁负责?

无奈被劝说的老人相当固执,二话不说便把这话接下来,压根儿不给家人再次相劝的机会。

“我负责。”

他的儿子儿媳都心急如焚,“爸!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不是闹着玩的。”老人身姿笔挺,又在镜子前检查了下自己的模样,把皱纹旁边一小根黏着的头发拿掉了,”这事要是不做,我根本不可能安心。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谁也拦不住他们,只好随着他们去。就这么几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居然还当真爬了不少山,彼此搀扶着艰难地撑了下来。

说真的,不容易。这样荒唐甚至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只能用同样可以称之为荒唐的法子来解决,可到底有没有作用,他们的心中没有半点底气。

佛啊道啊各路菩萨各位真人啊,这些日子全都被许愿了个遍。许多游客只觉着搞笑,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存着怎样的期冀。

“干嘛呢这是,一群老爷爷?”

“该不会是作秀呢吧?”

老兵们没有理他,只从怀里掏出张纸,颤巍巍又在那一行底下画了一个勾。

“东西带了吗?”

“哎,带了。”

于是牵着许多名字的簿子也被拿出来,在征得了院里人员的同意后,全都烧干净洒进了香火堆。

那上头有无数名字,有些是司景认识的,有些是司景不认识的。征集签名时,老兵们并没说出他的名字。他们只说,是为了要为那个人祈福。

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