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恒转头看他一眼,嘴角微微弯了弯:“没什么。这件事比预想的要麻烦,牵涉也多,我只是初级天师,办不了也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小成却能听出来几分郁闷,于是有意转移话题:“对了,姓费的说你有一把宵练剑,那是什么东西?肯定是件宝贝吧?”
管一恒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你不是见过的吗?”
“见过?”小成疑惑,“我什么时候见过?”
“当然是在文溪酒店。我就是用宵练剑斩伤了腾蛇的蛇尾。”
“啥?”小成瞪大了眼睛,“我正想问呢,当时你手里头什么都没有啊,再说腾蛇连个蛇皮都没破,尾巴怎么就一下子软了呢?”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回了特别给管一恒准备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不过是派出所里头打扫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除了桌椅之外也摆不下什么了。桌子上也没放什么东西,只有管一恒那个瘪瘪的背包支楞在那儿。
管一恒提过背包,拉开了拉链,仔细地把用浅蓝色缎子包着的那个东西取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柔软的缎子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小成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他不禁揉了揉眼睛:“这是——”看形状好像一把剑,但剑身似乎是透明的,只能隐约看见轮廓,倒是剑柄比较有实质感,好像某种动物的角做的。
“这就是宵练。”管一恒把整块缎子都抽掉,顿时那把剑的剑身就像幻影一般,忽然就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个剑柄。管一恒再把缎子铺回去,宵练又现出了透明的轮廓。
小成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还会变来变去的?隐身法吗?
管一恒珍惜地把宵练再包好:“《列子》有云,孔周有三剑,皆不能杀人。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宵练,昼则见影而不见光,夜则见光而不见影,所以没有这块缎符包裹着,白天就只能看见剑柄了,夜间倒是能看见剑光。”
小成听得直眨眼睛。他语文学得差,虽然这几句古文已经颇为直白,仍旧听得迷迷糊糊的,只有一句听得特别清楚:“这剑不能杀人,那有什么用?”
管一恒笑了:“不能杀人,却可斩阴。人为阳,妖鬼为阴,因此宵练不是杀人之器,而是斩妖之器。”
小成完全稀里糊涂,但回想起当时管一恒那么一挥手,似乎能裂石崩金的蛇尾就像面条似的搭拉了下去,不由得兴起一种不明觉厉的感慨:“这是上古神兵了吧?”
管一恒小心翼翼把宵练放回包里:“算得上了。是家里一代代传下来的。”
“哎,那姓费的说什么炼气,是什么意思?”小成忽然又想起了管一恒和费准的争吵。
“不是炼气,是炼器,器具的器。所谓器,是收妖的用具,又称法器。炼器就是炼制法器。天师收妖,手段各有不同,符咒算一种,手印算一种,法器也是一种。”
“法器——”小成想了想,试探着问,“就好像孙大圣的金箍棒?”
管一恒笑了笑:“差不多吧。神针铁本只是测水的定子,千万年荟萃天地之精气,才成了神物,这个过程,就是一种炼器的方法了。再譬如说史上所载的名剑,铸造之时多选取金铁之英,用人间真火,加以铸剑之人的精气意志,锤炼而出,自然身有异象。”
他平常不爱说话,但讲到这些倒难得地多话起来。小成也听得津津有味:“那董涵会炼器,还挺厉害呢?”
管一恒眼神冷了冷:“他跟别人不同,是以妖炼器。”这其中的区别也很难跟一个外行马上就讲清楚,只能讲讲制作方法,“费准现在用的蛟骨剑,就是将一条蛟活剖开来,在蛟骨上刻以符咒,将蛟的血肉乃至精气全部聚炼在蛟骨上。至于具体是用什么符咒,又如何炼化,那就是董涵的不传之秘了。”
小成本来听得兴致勃勃,听了活剖什么的,也不由得咝地倒抽了口气,牙疼一样皱了脸:“活剖?”
管一恒淡淡地说:“炼化之事,本来就是由生炼死,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妖物的真灵,若是弄死了再炼,那就差得多了。”
小成捂着腮帮子,半天才说:“是残忍了点。如果是该杀的妖怪,炼成法器也算物尽其用,但……”他想起刚才管一恒跟费准争论时说过的话,“他们随便抓妖怪,也没人管?”
管一恒笑了笑:“妖怪么,谁管呢?何况现在合用的法器本来就少,能成为天师,未必能有一件趁手的法器,所以拥护董涵的人不少。”
小成咂了咂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头的事情实在叫人感情复杂,很难说声谁对谁错,半天才问:“那你是不同意董涵的了?”虽然不好说对错,可小成总觉得,一个会拿妖怪活炼法器的人,总叫人觉得想要敬而远之。
管一恒情绪略有些低落:“我只是觉得我父亲说得对——天师,总要有几分怜悯之心。”他似乎不想再谈这件事,转开话题,“去掬月斋看看吧。”他们分到的排查名单里就有叶关辰的名字,按规定当然也要进行审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