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关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明器多异象,小兄弟日后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总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玩归玩,有些事还是别沾手。”他把大半截烟捻熄在烟灰缸里,起身伸了个懒腰,“跑了一天,身上脏得够呛,小兄弟要是有事就请自便,我得去洗个澡了。”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管一恒起身告辞,也不急着出去,先回了自己屋里,站在窗口沉思起来。
今天叶关辰这一番话提醒了他。或许在叶关辰看来,这不过是些杂闻野史再加自己的脑补,以及周围道听途说的事件,杂七杂八糅合在一起,说出来给刚入行的后辈听听罢了。但是听在他耳朵里,却是误打误撞地一下子提醒了他许多事。
当天会场上众人的昏睡,毫无疑问是迷兽香的功劳。但方皇出现,证明想下手的人并非一家,也就是说,除了警方之外,至少还有两股人是冲着腾蛇来的。
管一恒绝对不会忘记十年前那个夜里,飘散在管家宅子里的微带辛辣的香气。那像是上好的醇酒,还带着一丝桂花的甜香,中人醺然,跟会场里闻到的淡香一模一样。迷兽香,十年来他是第二次闻到这种香味,十年来,害得父亲伤重身亡的那个仇人,也总算露出了踪迹。
掌心里传来刺痛,管一恒张开手,见磨出薄茧的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抠出几道深红的印子,隐隐地沁着血丝。有些疼,但管一恒只是随便往裤子上蹭了一下。这算什么,父亲当初是被睚眦活生生抓开了胸腹身亡,那种疼痛又如何呢?
明明睚眦已经被父亲用符咒牢牢镇压住,如果不是持有迷兽香的那人突然跑来,为了将睚眦收为己有居然揭开符咒,父亲也不会死!
管一恒对于父亲管松的记忆并不太多。自从他记事起,父亲就常年在外,不是收妖就是捉怪,逢年过节也未必能回来一趟。但那记忆是温馨的,父亲只要回来,总会给他带点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什么鼋龙壳做柄的小匕首、摇起来有水声的空青之类,更多的是各地的小特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而父亲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尽量陪着他,所以管一恒记忆里的父亲,总是那么温和,半点都没有降妖伏魔时的煞气。别人家是严父慈母,到了他这里却正好颠倒了过来。
但是这么温和的总是微笑的父亲,最后留下的却是鲜血淋漓的尸身……管一恒闭了闭眼睛,压下了突然从心里泛起来的酸楚和愤怒。报仇急不得,持有迷兽香的人销声匿迹了十年,终于又出现了。只要出现,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就一定能找到!
虽然此人行踪诡秘,但至少还有一线头绪,倒是放出方皇的人,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另一股力量,更值得注意。只是不知道,杀死周建国的,是这两方之一,还是另有第三方力量存在呢?
管一恒沉思片刻,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手机里传来甜美的女声:“这是国安十三处保密语音信箱,请留言。”
管一恒略略犹豫了几秒钟,就对着手机低声说:“滨海市发现养妖一族踪迹。除十年前的迷兽香之外,还出现了方皇。现初步怀疑养妖一族余孽并非一支,提请组织注意,并要求动用一级调查令,对滨海市当日进入文溪酒店的所有人进行调查。完毕。”
文溪酒店是滨海市数一数二的高级酒店,要对当天进入的所有人都细致调查,已经不是李元这一支刑警队能做得了的了。
打完电话,管一恒仍旧站在窗前远眺。正是夏季,树木浓荫,举目望去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要是白天,肯定令人心旷神怡,但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那绿色里最深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黑色,平白添了几分沉重。
门上笃笃响了两声,王强一身迷彩服,手里提了两支手电走进来:“管警——管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进山?”
管一恒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他后腰上:“你还带枪?”
王强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还是说了实话:“不带枪,我也真不大敢进山了。”说着,又拿出两副泳镜来,“这个也戴上吧,毕竟小周先生是在河边出的事……本来想弄两副护目镜来,时间有点来不及。”
泳镜戴上,人颇有点像长了虫子的复眼,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针对周伟成的叙述,倒是极好的保护。管一恒试戴了一下,让自己适应一下突然狭窄起来的视野,就提起背包:“走吧。”
夏天天黑得晚且慢,管一恒和王强走了一段路,太阳的余光还在山尖上迟迟不散,把天边的云彩染得通红,又渐渐暗下来,好像一块凝结的血迹。
前方的树林茂密起来,路上也没了人迹,王强指着说:“当时我们就是从这里追过去的,再往前翻个小山坡,就是那条河了。”
不知道是太阳已经落了下去,还是林子里太茂密,又往前走了几步,光线就明显黯淡了下来。周围的绿色浓得化不开,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随着光线的变化渐渐发黑。
这里的山并不高,也不险峻,只是草木茂盛,实在都有点不像北方的山了。杂草丛生的地面上,被人踩出一条不明显的小路,还有被砍掉的树木留下的桩子。
王强跟着周建国来过好几次,有些感叹地说:“周先生曾经想在山谷里建个休闲的凉亭之类,好让游客钓鱼。以前这里也就是村民们偶尔进来一趟,根本没怎么开发,要是建成旅游休闲景点肯定不错,可惜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