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夫人瘦了一圈,她已经脱下了鲜艳的纱丽,换成了朴素的淡色便服,手臂上还缠了一圈黑纱,不知道是在为波塞冬的殉难者服丧,还是为怀特上将守孝,也许两者皆有。
“很高兴还能看见你。”她对严培伸出手来,脸上几乎瘦得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但那眼睛里的活力却几乎看不见了。
严培接住了那只手,恭恭敬敬弯下腰去吻了一下:“我也非常高兴。”
“这里是好望角最好的一批科学家,我们想知道,麦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培听着辛格夫人平铺直叙的语气,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那个推着轮椅跑得飞快的辛格夫人已经不见了,她有一半已经死于了波塞冬的劫难,现在活着的,只是半个人。
“是的,我知道麦加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波塞冬发生了什么事。”严培深吸口气,走上讲台,对下面微微鞠躬,“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场报告做完,能容纳上千人的房间里鸦雀无声。严培的描述太生动,虽然没有直观的录像,在座的人也都能想像得出他所描述的情景,似乎都看见了伊甸园里封存着怪物的水晶柱,波塞冬城里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上万名变异者炸碎时迸发出来的火花,还有天空中那涌动的漩涡。
还是辛格夫人先开口:“严,你的意思是说,外星人一直隐藏在那块黑石里?”
“是。我仍然认为外星人是要躲避全球性大洪水的,只是我学识有限,还不能推想出外星人的存在方式,也不知道那块黑石里到底有什么乾坤。但是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黑石与天空的漩涡是相对应的,尤其是黑石上的那些裂缝,跟天空中的闪光从位置上来绝对是恰好对应的。”
“这么说,最大的那个封闭空间其实还没有真正出来?”底下有人提问。
“我想是的。因为那些小的封闭空间始终无法与它融为一体,所以我猜测它们在维度上可能不相同。”
罗德忽然站起来:“我想问一下,当时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啸一直沉默地跟着严培。从艾伦自悬浮车上被甩出去之后,他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在严培做报告的时候,他始终坐在台下,只是偶尔用点头来表示对严培的佐证。直到罗德提出这个问题,他才抬头看了严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
严培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严培忽然对沈啸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复杂,沈啸还没有想明白,严培已经把目光转开了:“请给我一件金属制品,比如一段铁丝或者一小块钢板。”
“我这里有个铜的子弹壳。”一个年轻军人,大概是来维护秩序的,从腰里拿出一个子弹壳做的钥匙环,“可以吗?”
“可以。”严培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不过,这个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拿不准了。可能,会就此毁坏。”
年轻军人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没关系,您随便处理吧。”他用几乎没有人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人已经死了,留着也没有用了。”
严培听见了这句话,对着那个年轻人远远地笑了一下:“谢谢。”
子弹壳托在严培掌心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手上。子弹壳在灯光下闪着黄色的光泽,渐渐的,这颜色变了。几乎就在所有人一眨眼的时候,这枚铜质的子弹壳,竟然变成了一滩液体状的银白色物质。这银白色的液体很活泼,轻轻一动就变成了一堆水珠,从严培的指缝里滚落下来——这是汞。
严培攥起了手,再摊开的时候,那些汞珠又变成了几颗银白色的固体物质。离得最近的一名科学家一眼就看了出来:“是锌。”
这简直像变戏法一样。铜变成了汞,汞又变成了锌。所有的人都盯着严培,像盯着一个怪物,还是辛格夫人先开口:“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严培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在圣地所获得的能力。弦理论,我想在场的每一位都比我更清楚。我还没有掌握不同的弦的振动方式及频率,所以我也并不知道,当我把能量加诸于某种弦上的时候,会将它改变成什么样子。也就是说,我可能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但我并不知道点石成金的方法。”
“你在圣地所获得的能力?”辛格夫人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喃喃地问了一句。
严培点了点头:“是的。也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我获得的这种能力,与迈克尔所获得的,是同一种。”
这句话说出来,离他最近的一名军人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胸前的冲锋枪枪口微微抬起,指向严培。沈啸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把枪放下!你想干什么?”
那名军人惊骇地看了沈啸一眼,握着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他和那个魔鬼一样?波塞冬就是毁在那个魔鬼手里的!”
“天使和魔鬼的区别是什么?”沈啸冷冷地盯着那名军人握枪的手,“把你的手放开,他在是寻找拯救世界的办法,不是要毁灭世界!”
那名军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使得五官都略微有点扭曲,现在就更加明显。沈啸用目光压迫着他,再次重复:“把手放开。”
房间里有些骚动起来,所有人看严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沈啸没再说话,只是从座位里走出来,挡在了严培身前。他这个动作让过份紧张的军人们稍微冷静了一些,有个军人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你也有这种能力吗?”
沈啸摇了摇头:“我没有。”
这答案让众人又稍微平静了一些,离严培最近的那名军人目光在严培与沈啸之间来回扫视,终于缓缓放松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这个动作影响了其他人,军人们终于都冷静了一些,记起自己是来维持秩序而不是来造成混乱的。
沈啸暗暗松了口气。他当真是怕有一个人手一紧扣动扳机,哪怕子弹不是冲着严培打过来的,也必然会引发其他人的攻击。一个像迈克尔一样具备了出奇能力的人站在面前,凡是经历过波塞冬毁灭的人,没有人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
严培站在原地一直没动过,在房间里安静了一些之后,他继续说:“当时,我们被锁在天房外面的铁栏上,我用这种能力把铁变成了铅,所以我们才能折断栏杆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