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名字……你被分配到儿童病房了吗?”不愧是林渊,关注的点永远犀利却又与众不同。
心中感慨着,深白哭丧着脸道:
“都怪章老头……章局长,非分给我一个双目失明的设定,让我什么也看不到就算了,还把我扔到一个全是小孩子的病房了……”
“我明明已经十八了,可以住成人病房了啊啊啊啊啊!”
林渊:……不,这不是重点。
心里想着深白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林渊向门口的方向看去,那里是虚掩着的,刚才,他依稀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那边闪过。
似乎,深白来的时候,也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那边闪过来着。
林渊走过去,打开门,他向门口望了望——
这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林渊便重新虚掩上门,走到之前的座位坐下,他问深白:“从你住的病房到这里应该有一段距离,你现在看不到,应该不是自己过来的,是你的室友们带你过来的?”
“那个……小胖,东宝,还有小丫?”
林渊记住了深白新朋友的名字。
深白点点头:“他们是这里的老人儿了,知道好多别人不知道的近路,我们一路走过来,几乎没碰到几个人不说,才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林渊算了算两点之间的距离,点点头,不得不说,那么一段距离的话,只用十五分钟,这一定是近路中的近路了。
“他们不会出来的。”虽然看不到,然而深白还是从轻微的动静中猜到了林渊在做什么,等到林渊回来重新入座后,他才轻声对他说。
“?”林渊看向他。
“他们不想被看见。”想了想,深白轻声道。
那还是三个小脑袋躲在他的被子下颤抖的时候发生的事。
为了缓解三个小家伙的紧张情绪,深白决定勾着他们聊会儿天。不过,几个小孩子又没出过医院,他们的生活范围只有医院,所以话题也很可悲的只能围绕医生护士打转。
所以没多久,就在深白那么想着的时候,小丫的话题已经绕到深白的眼睛上了:“老贾说如果他死了就把自己的角膜换给你,那样你就可以看见了,对吧?对吧!”
完全不理解那是多沉重的事,小丫只是单纯的、为深白有复明的希望而感到开心。
老贾,是住在他们隔壁的隔壁的病房里的男人,老贾虽然被叫做老贾,然而他其实年岁不大,因为得病的缘故,他的长相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大家这才都管他叫老贾。
老贾是个可怜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因为心脏病入院,他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看你有钱没钱,老贾自然是那没有钱的,于是只能在医院里耗着。虽然境遇不佳,不过老贾为人乐观,即使入院仍然坚持到处结交病友,每天只要能爬起来,就会按时和一群病友下棋,而且会和遇到的所有人打招呼外加交代遗言,用他的话说:说不定哪一句话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句话,为了不留下遗憾,他应该认真对待每一次和人说话的机会。
作为新住院的病友,深白自然是被老贾搭过讪的,甚至,由于刻意打听消息的缘故,深白和他说话的次数还挺多的,之前护士小姐拿给他的小吃,他也曾送给老贾一些,不过,他心里对老贾这样的人到底没什么太大印象。
原则上来说,深白对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太深印象,更别提他现在失去了视觉,比之前更少了一条感知途经。
摸了摸小丫的头,深白没吭声。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笑嘻嘻的男人竟然不声不响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我其实不太希望你能看见的,你要是能看见,就不想看到我了。”小丫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异常伤感。
“嗯?为什么?”总算从老贾的事情中拔出神思,深白扭头转向三个小孩儿。
“我……长得很难看,妈妈都不要我了。”小丫的声音已经带了哭音。
小胖和东宝没吭声,可他们同时拉住自己衣角的行为却透露了他们的不舍。
“能有多可怕?我来的时候不也挺可怕吗?”缓缓地,深白的嘴角慢慢上扬,然后轻轻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
其实,他多少有些知道三个孩子的顾虑,比如此刻他正摸着的小胖的头,那个头……异常的大,而且没有毛发,表面也有很多凹凸不平……而这三个孩子只和自己打交道,总避着其他人,隐隐的自卑多少让他猜到过一些。
什么原因……让这些孩子在医院长大,从来没有人探望……
“放心,现在的整容技术很发达,等你们长大可以自己为整容手术签字的时候,医院的技术也就更发达,整整容什么的超简单的!”
“啊!是吗是吗?”
于是,小家伙儿们又高兴起来,几个人一边吃着其他病友送给继欢的零食一边继续聊天,当然,聊天的内容还是怎么也离不开医院,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全世界了。
第一次,深白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有机会,一定要带他们出去逛逛,一定要带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定!
聊着医院的八卦,四个人的茶话会就这么开到了天亮,然后想到今天会过来的林渊,深白激动不已,可惜今天确实来了打招呼的实习医生没错,却全是内科和外科的,直到这时候,深白才想起来:林渊这次的身份是心理科实习医师,和他还真的……没半毛钱关系。
这时候也再也不敢有什么顾虑了,为了见林渊一面,深白愣是从病房跑出去去挂心理科的号了。
带路的就是小胖他们。
“回头,你晚上来我病房吧,别开灯,我让你见见他们。”深白是认真说这话的,他想让小丫他们见见林渊,也想让林渊也见见小丫他们,对于小丫他们可能存在的特殊,林渊一定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对于林渊,深白就是这么自信。
不过两个人来到这里的最主要目的是“实习”,确切的说是“调查”,两个人立刻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调查上。
“昨天,那个老人……何院长几次提到过让我不用担心那些物品的卫生问题,他说这里的病人都不是什么传染病病人……”林渊忽然开口:“因为他提过两次吧,原话可能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就是给我这种感觉,所以,回去后我就查了一下青合医院的特色。”
“在青合医院的官方网站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
“不过,我昨天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一层一层全部逛过,可是我有注意医院里的病人,我发现这家医院虽然工作人员多半都是本地人,普通看诊的也确实像你说的、主要都是本地人没错,可是——”
“相当一部分长期住院的病人却是外地人。”
“今天过来之后,我简单确认了一下这件事,再次确认了这件事,而且这些病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林渊停顿了一下:“这些病人都是长期器官衰竭症患者,他们治疗的唯一途径其实只有更换器官这一条路。联系到你昨天晚上的经历,我只能想到——”
“那个?”深白蒙着纱布的眼睛直直“看”向了他。
不用林渊说得更详细,他已经完全知道林渊在想什么了。
“可是供体为什么没有头颅呢?我虽然不太了解,可是……就算是有人捐献全身的器官,也不至于单单把头去掉吧?”绷带下,深白也皱起了眉头。
“我打给电话,阿渊,手机借我,帮我拨号。”深白的手机根本没带,按照设定,他的手机在出事的时候已经丢了。
按照章锋的剧本,他现在是一个手机丢了,没有任何身份文件,有点失忆,除了名字全都忘了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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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被在确认身份后立刻送走。
然而,就是这么浮夸的设定,在深白的演技之下,愣是被所有人信了。
也就是深白了,没有手机的情况下,他仍然记得电话簿里所有的号码。熟稔的报出一串号码,林渊拨好后将电话递给他,深白拿起手机,电话没多久接通,深白便和对面的人说起话来。
“唐尼叔叔,是我,深白,对,我问你个事儿,嗯嗯我身体很好,就是最近比较感兴趣,好奇问一下,关于医院器官移植的供体……”
深白没多久便挂上了电话,将手机递回给林渊,深白道:
“我和黝金医院的唐尼叔叔确认了一下,他是黝金医院的院长啦”
“他说绝大多数器官都是单独到来的,即便有同意全身器官捐献的病人,也绝对会是完整的。”
“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无头的捐献者。”
深白停顿了一下,半晌道:“那就是走私来的捐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