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给明远之后,林渊和深白离开了这个血腥的地下病房。
再次经过那颗头颅的时候,林渊蹲下身,将那颗头捡了起来,抬头望望大门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这颗头……”深白问林渊。
林渊指了指楼上。
“这就是那个无头模型的头?何院长做得?”
林渊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顺着楼梯上楼了。
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林渊一样,深白也注意到了墙壁上的画,他看到了那张“三个好朋友”,自然也看到了后面的“四个好朋友”。
“是小丫他们,看,这里有我的名字!”深白看起来总算高兴点了。
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林渊,瞅着林渊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就把这两张画从墙上小心翼翼撕下来,然后揣到怀里了。
“现在不拿下来的话,我担心这里的东西稍后都会被警方当做证据收走了……”深白还解释了一下。
那头巨大的异化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梨花儿,还有鱼干儿。
鱼干儿似乎又累了,把自己的身体贴在一张画纸上,一动不动了,梨花儿正想方设法想把它“抠”下来。
两名异化兽的主人已经走到二楼了,之前诡异出现在二楼平台上的那具无头模型此时此刻还停在那里,手指的方向也没有变,然而此时再看它,林渊忽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我现在就能把这颗头改成一个大美女,不过我想,它应该还是喜欢何院长给它做得这颗头吧?”深白看了看林渊手里的头,将它拿过来,三两下就给模型安上了。
“把她放回去吧。”林渊道。
深白看了一眼林渊,半晌默默地把模型扛了起来,他抬脚底,林渊抬头和肩膀,两个人将这句模型放到了它原本的地方。
然后,两人头顶的顶层传来了音乐声——
“不是修好了吗?”深白问。
“……”林渊静静看着上方的楼梯。
“过去看看。”
两个人便再次来到了何院长的收藏室。
仿佛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一般,收藏室的门是打开着的,他们进去的时候,窗户甚至还微微开着,雨后泥土的味道从窗外透进来,清新极了。
屋里的灯也开着,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还有一本翻开了的书,他们进来的时候、空气一对流,书页哗啦啦的响。
林渊走了过去。
将书拿起来,随意翻了一下,他发现这不是书,而是一本日记。
何院长的日记。
每一天的记录并不多,这个日记本看着不厚,却是多年的记录。
林渊一页一页翻了起来,渐渐地,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何院长的心情他慢慢知晓了。
“我是始作俑者。”——这是何院长写在自己日记里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这一切的源头。
从他认真收藏病人遗物的习惯就可以看出来,他对病人到底有多么尽心。
技术精湛,对患者耐心、负责……他真的是一名好医生来着。
然而,太了解患者的痛苦、太想让他们痊愈出院,终于——
面对一个由于缺乏合适的供体、眼瞅着即将死亡的孩子,第一次,何院长决定动用“那条渠道”了。
“作为医生,尤其是我这样的医生,很早就有人向我推销过那种东西,我一直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听信他们的推销,直到那一次……”
“那孩子还小,连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他妈妈给他买的新书包放在家里很久了,他还一次也没有用过……看着那孩子的眼睛,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打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准时送到了指定地点,我不知道那个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敢去想。”
“我做了错事。”
……
……
……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了,付岭知道了这条渠道,他开始主动与那些人联络。”
“我无法阻止他,每次想要拒绝的时候,他就把患者推到我的手术台前——”
“他把我软禁了,我无法离开医院。”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还有最后三台手术,做完这一切,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一切结束掉。”
这一行字的上面,有着明显的血迹。
看了看日记的日期,是林渊过来报道的那天……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深白又将日记翻了一页,然后,两人便看到了这本日记上最后一行字。
没有日期,字迹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歪歪扭扭的,仿佛是沾着血写下来的。
“付岭杀了院长。”
有点像小孩子的字迹,而且仔细看的画……好像每一个字还都不太一样,简直像……像好多人写得一样。
一开始林渊只是觉得这行字看着古怪,并没有想到原因,最后还是深白发现的这一点。
“我猜,是阿渊你见完何院长,付院长过来找他,两个人在争执中,付院长把他杀啦?”深白歪了歪头:“反正这里是医院,他们又一直有供体,付院长干脆就把院长的尸体送去最下面的病房了。”
异像,就是在深白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生的。
书架上的书……忽然一本一本的掉了下来。
然后是各种其他物品。
留声机里还在放着何院长最喜欢的音乐……火,无声无息的从一本书上冒了出来,随即是另一本。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深白赶紧脱下身上的病号服,他想去灭火,然而火却无论如何也扑不灭,过了一会儿,连窗帘都烧着了!
“是魔气。”
“现在的说法,是暗物质。”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第三道声音,这个声音他们还很熟悉,深白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桌旁,视线还落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
“你们感觉不到吗?这里的暗物质异常多。”那个男人忽然看向旁边的火,完全没有灭火的意思,随着他的视线,深白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娃娃。
那些应该也是何院长的收藏品,之前摆在架子上,刚刚落下去的。
那些娃娃很旧了,有的还缺胳膊少腿的,木然的眼睛倒映着火光。
“我就是被这里的暗物质吸引过来的。”
“确切的说,是这栋大楼里的暗物质。”
“死者的怨恨过于浓烈的情况下,会聚积暗物质的。”
“大概就是鬼故事里的鬼?”
“我以为地下病房里的暗物质就是全部了,没想到——更庞大的暗物质在地面之上,在这里。”男人说着,视线从屋里何院长的收藏品上一一滑过。
“遗物内充满了逝去死者留下来的残意,它们又被那个家伙聚在了一起,聚在一起也就算了,还每天细心保养……渐渐地,就成了不可忽视的东西。”
“这么多人的意念经过数年统一起来,这家伙已经即将变成魔物了。”
“啊也就是他们说的异化兽。”
“然后,那个家伙死了。”
“我想,它们是想送那老家伙最后一程吧?”
“也是保护,这是它们珍惜的地方,大概不想让外人进来。”
“你们赶紧走吧,这火不是普通的火,一般人无法扑灭的。”
男人说着,身影再次在房间内消失了。
目瞪口呆的听完男人的话,深白也不扑火了,拉起林渊的手就像楼下跑去。
大概是真的拥有意识吧,那些火并不往他们身上扑,只是静静燃烧着,越来越缠绵,越来越熊熊。
已经完全烧着的留声机还在播放何院长喜欢的曲子,这是他们对那个房间的最后印象。
两个人在楼梯间飞快的奔跑着,路过三楼四楼的平台时,他们看到了那个模型,它也烧起来了。
他们继续往下跑,墙壁上的照片和画也在静静燃烧着。
“糟糕!地下的病人怎么办?”即将冲到一楼的时候,深白忽然想起这件事。
不过,等他们真的冲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已经不用他们解决了:警察已经来了,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正在和医院的工作人员一起将病人从地下病房里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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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打电话给明远的时候,和他说过这里地下病房里有病人了。
他的报告永远简洁而全面。
外面的营救人员在两人冲出来的那一刻给他们递上了毯子,裹上毯子,喝着对方递过来的热饮,两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前方的大楼慢慢烧成一片火海。
深白看看林渊手里的日记本,又拍拍自己放在裤兜里的两幅画:“这大概是里面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没有说话,林渊把自己没喝完的热水倒进了深白已经空了的杯子里。
各自打了一份报告上去,连同那份日记一起交了上去,之后就没他们俩什么事了。
深白去办了退院手续。
买了好多鲜花水果送给这段时间认识的病友、护士们。
“深白,你恢复记忆啦?你真是大家少爷啊?”不少病友好奇的偷偷问他。
深白就摸着头发笑笑:“只是个普通的富n代而已啦”
病友们:……
总之,大家还是挺为他高兴的,对他的视力恢复、记忆恢复表示恭喜之后,大家送别了他。
这只是小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深白去了自己曾经住过好多天的那间病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他找上了护士小姐:
“小雅小姐,我要出院了,谢谢你前阵子的照顾哦那个,打听一下,和我同一间病房的病友们被挪到哪儿去了?”
“他们没有家人了吧,我想带他们一起走,我也是才知道,我家就是开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