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泰来这会却不拦他了,只说:「你脱,你脱了猜这衣服谁来穿?」
姬小彩的手停了停。
「要不我就去找赵小姐回来,或者随手弄个丫鬟来替你?」
姬小彩的手彻底停下来了。
「那妖怪发起脾气来,赵小姐和丫鬟大概活不了。」古泰来往床柱上闲闲一靠,「我倒不介意。」
姬小彩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道:「麻烦道长替我戴凤冠。」
古泰来蹲坐在房顶之上,一身青衣隐在暗处,敛了全身气息,只一双眼似鹰鸷般灵活,盯紧四面八方妖气走向,拂尘执在他手中,恰似一条就要吐信的银龙。在他斜下方的窗里,姬小彩乖乖扮作赵小姐,盖了喜帕,静静地坐着,只是放在膝盖上的两手还是能看出些颤抖。
「这笨鸡。」古泰来忍不住就在心内骂了一声。他向来是个冷心冷面的人,就是对唯一的师弟也从不假以辞色,出师以来更是独来独往,从未动过与人结伴的念头,也不知为什么,几日前于乱葬岗见了这只笨鸡却动了收伏的念。或者是因为坐在地上发抖的家伙看起来既傻且呆,弱得要命,如果光扔在那里,不准进了谁的肚子,也或者是因为自己正需要个打杂的下手,尤其是在那种时候……
古泰来微蹙了眉摸了摸心口,只盼这次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伏魔铃在这时候忽而响了起来,按后天九宫八卦所置,以丹砂粉浸过的硃砂线串起九九八十一个伏魔铃,分布在赵府各处,正是古泰来为了防备那妖物逃脱所设,此刻夜色微雨之中,却听得细微铃声一路传递过来,飘渺不定,源头正在西方兑位。古泰来掐指一算,却算了个空,眉头一皱,足不点地地往兑位而去,临行前尚不忘一拂尘把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姬小彩扫回屋里。
他一路踏风行去,几个起落间便已到了伏魔铃响之处。只见一地红纱彩绸旁倒卧着个女子,寂无声息。古泰来并不弯腰,只审慎抬手一扬,便用拂尘将那女人翻了个面,却是白日见过的赵小姐随身侍女丝琴,又扫视四周一圈,见无甚异样方才蹲下身来,探了探丝琴鼻下。
姑娘气息有些紊乱,人倒还活着,看她脸面,也只有些擦伤,但一条翻了泥污的杏黄罗裙中就杂着点点血迹。古泰来也不避嫌,兀自掀开一看,果见丝琴的小腿上有数道伤痕,似是为利爪所伤,伤痕透过亵裤切入肉里,血肉翻出,状甚可怖,不远处则躺着几个断了线的伏魔铃。
古泰来正凝神思索,却听丝琴「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抬眼对上古泰来的眼睛,竟是激动万分,惊叫起来:「道……道长,有……有妖怪!妖怪往小姐房里去了!」
与此同时,姬小彩正在房内抓着红盖头,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古泰来不在身边,他心里就虚得慌,既担心自己又担心古泰来那边怎么样了。走到第五个来回,忽听「噗」的一声,房内的一对红烛竟无声无息灭了,姬小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紧跟着又是「哔剥」两声,两对红烛上跳出两点灯花,烛火又重亮起来,比起之前竟更为明亮,将整个屋子照得彻如白昼一般。一个年轻男子声音自空中传来:「烦劳娘子久等,为夫今日来晚了。」
姬小彩低低悲鸣了一声,迅速坐回喜床上,给自己盖上了喜帕。
从喜帕底下望出去,只见地上一双红艳艳的鞋,上面是一式一样红艳艳的喜服,那男子在姬小彩面前定定站着,似是高兴极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娘子,难得今日你我大喜,本以为碍于为夫身分卑微,会叫你受了委屈,未曾想府内竟布置得如此喜庆,莫不是泰山大人同意了你我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