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正在广东一带,距离上一次花楼偶然一面过去了近小半年时间, 说实话, 方拾一几乎快忘记了应辞——所以他当真没把那壶酒放在心上过。
那儿有喝早茶的习惯, 方拾一闲来无事就在茶楼里懒洋洋地耗时间。
——他活得久, 容貌又不怎么变化,所以时常得隔十几二十年就换一块地方停留。
广东这块地方不错, 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 伴着袅袅升起的茶烟, 闲适自如地洒在这清晨阳光里。
方拾一能在茶楼里坐一天。
“您又来啦,今日喝什么?还是一壶寿眉?”女人婀娜多姿地走来, 娇声问道。
方拾一微点头,面前小杯盏里就盛上了偏红的深色茶水,三两叶飘在上头, 他偏了偏头问:“今天台上唱什么?”
女人抬头看了眼戏台上搬出的些许道具, 笑了笑回道, “唱《白蛇传》呢。”
方拾一闻言应了一声, 抿了口茶水便安静地坐在那儿。
女人习惯了这么一个客人,日日来他们这乡下小茶馆, 听戏看戏,点一壶寿眉茶就能坐上一整天。
要不是公子长得俊,早就叫她翻着白眼赶走了。
女人离开后没多久,台上戏就开始了。
扮许仙的男人叫石四珏,一走上戏台,就脸色焕然,眉眼含情,迷得这小乡村里一干大闺女小媳妇个个脸红心跳。
“你是爱听他唱的戏,还是和这些乡村小媳妇一样?”
方拾一隔壁桌坐下一个穿着一身黛蓝长袍的男人,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戏台,蓦地开口出声,声音沉沉。
方拾一愣了愣,花了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皱了皱眉,因为对方话里莫名其妙的几分敌意……又或者是怒意而感到不悦荒唐。
先前为方拾一上茶的女人很快又来了,她娇声问公子需要点什么,又说公子是新面孔,要不要尝尝他们茶楼里最好的百花酿,还有卤牛肉。
方拾一皱着眉头听着听着就想笑,茶楼出最好的酒酿?会点的人怕是个傻子。
“那就来一壶。”紧接着方拾一就听见那个男人如是说道。
方拾一:……
他打量着对方英俊冷淡的侧脸,五官深刻有秩,光是侧脸都让人觉得像是被女娲精心亲吻雕琢过的。
于是方拾一决定把上一秒的想法收回去:好看的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他发现对方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于是他顿了顿问道:“方才你是在和我说话?”
男人侧头看过来,微微敛起眉头颔首:“自上回花楼一见后,你就不见了,我找了你很久。”
方拾一眨了眨眼睛,心里在想,这男人长得漂亮,可惜脑子似乎有些问题。
这话说得他像是个负心汉,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在对方身上留下什么情?
方拾一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见台上石四珏开口唱道:“……玉壶银盏入兰房……”
他行腔微落,脚下忽地一个打晃,手里的银杯翻摔下去,整个人也都五体投地般地趴倒在地上。
小茶馆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方拾一蓦地起身,而他旁边那个陌生的男人比他反应更快,三两步跳上戏台。
“都让开,不要动他!”男人低喝一声,不怒自威,立即喝住了兵荒马乱的一台人。
方拾一紧跟上来,皱眉看着男人把那戏子翻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