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应辞闻言也一跃跳上茶桌。

茶桌不大,两个成年男人站在桌面上有些挤,应辞的腿隔着布料紧贴着方拾一的屁股,方拾一分了点心思给自己的屁股,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茶桌重心不稳,随着方拾一的动作,往方拾一那儿微微侧了侧,险些翻车。

方拾一觉出不妙,连忙又扭了回去,才把茶桌稳住,这一下害得他不敢再乱动,并且觉得有些丢人。

他没好意思去看应辞,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大概一两秒左右,又收了回去。

估计是觉得莫名其妙吧,方拾一撇撇嘴,想了想又用余光瞥了眼应辞,见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衣柜上方那只木偶,侧脸轮廓一本正经得像是撰写史册的文官一般无趣。

——当然应辞比那些文官可好看太多了,也许也就显得没那么“无趣”。

方拾一确定自己是有些小题大做了,那么小的一丁点地方,贴着站有什么好躲的?丢人!

“又是一只杖头木偶。”就在方拾一开小差的时候,应辞开口说道,“这只木偶看起来,似乎比先前我们在杂物室那儿看见的一排要旧一些。”

方拾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小题大做,并且还有些羞愧。

他点点头附和,只不过目光却早早从那只木偶身上挪开了——哪怕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有些发冷。

应辞四处看了看,找了个着力点,三两下跳上衣柜那儿,扒住床架,轻轻松松悬空逗留了几秒,便是把那只藏在衣柜与天花板缝隙间的木偶取了下来。

取下来一看,才发现这只杖头木偶倒是比杂物室里看到的那些都要大,脸上还生出了深青色的霉斑,身上的服装也尽是霉点,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多久了。

应辞皱眉摆弄两下,开口说道:“它身上也有孤魂的味道,但是已经离开很久了。”

方拾一微颔首,显然这只木偶与其他那些提供了不同的时间线索。

他出声喊石四珏,问道:“你之前见过这个东西么?”

石四珏抬起头,看向应辞手里那只发霉破旧的木偶,他张了张嘴,惊讶地点头:“这是三娘爹爹曾经做的巨型杖头木偶。”

杖头木偶有不同的大小尺寸,通常都只有三四尺高,方便艺人将手穿进其中舞偶。

三娘父亲沈思做的杖头木偶,却是有五尺高,几乎快要逼近一个普通人的身材大小了。

“我记得当年三娘的爹爹死后,这只木偶作为陪葬,随着岷江水一起飘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三娘后来又捡回来了?”石四珏呆呆地喃喃道。

应辞翻过那只杖头木偶,在木偶的身后看见两个木刻上去的字:沈思。

石四珏见到那字,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他伸手抚过字刻,点头说道:“这是三娘的字,是三娘刻上去的,定是三娘后来又捡回来了。”

“三娘和她爹爹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当年又是一齐投靠了我爹的戏班,他们有一手极好的舞偶手艺,给我们的戏班带来了不少生意,但是这一手的手艺却是从不外授,自三娘的爹爹死后,三娘也不肯再独自舞偶了,这手艺也就彻底失传。”石四珏摸着那只巨型木偶,眼里浮上思念。

方拾一见状问道:“沈思是何时去世的?又是因何故?”

“约莫在四年前,失足掉进了水沟里。那水沟其实只是捕鱼挖出的水渠,并不深,只是沈叔摔下去后,嗑了脑袋失去意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呛水没了呼吸。”石四珏说道。

“磕了脑袋呛水……”方拾一微眯起眼睛,那么巧?

是磕了脑袋致死,还是呛水致死,这其中或许还有一番可争论的。

“原本我与三娘那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石四珏接着又说道,他脸上浮起淡淡的血色,嘴角微牵起,“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俩的婚嫁事宜才一拖再拖。”

“后来村里一乡绅又下海口,说要重金买下三娘做他的七房姨太……我爹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下来的,但是三娘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爹应下婚事的谣言,大受打击,跑来和我吵了一架。”

石四珏垮下脸,他抬起胳膊半遮住面孔,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大吵了一架,她说要找我爹拿回沈叔的遗物就走,我当她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那天傍晚,乡里有人说,三娘在我爹房里哭闹,他们隔了一条巷子都听见声音了,我才知道三娘是当真的,连忙赶回去。”

“当我赶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三娘从我爹房里气冲冲地出来,看到我就说,让我晚上去她房里,她要与我好好算算这几年的情分,清算她是否亏欠了我,又或是我是否亏欠了她。”

“她还说,要和戏班里所有兄弟姐妹一道算清,走得干干净净,不再和我、和我们有一丝瓜葛。”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外头喝酒,喝到月上柳梢头才晃晃悠悠回去。回去后我就看见三娘的房间里亮着灯,里头有好几个人的身影,看起来三娘的确是真的在和我们清算往日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