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之前和李尚的对话说给许翰听,说到真堇帝姬之时,许翰有些着急,但见她不急不缓、不恼不怒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十分不忍。
钟唯唯一口气说完:“若不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我也早没了回去的心思,我必然被他挑唆,对陛下心生怨愤。这是我,换了其他身居要职的人,又会如何?”
若李尚今天对着的人是其他身居要职的人,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会被李尚挑唆成功,反过来对付重华?
许翰道:“我知道了。请容我仔细想想,到了芳茗馆后,再和您商量要怎么做。”
钟唯唯点点头,不再打扰许翰。
从驿馆到芳茗馆,说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不到,马车尚未停下,许翰便已有了主意:
“这样,他不是病了么?病情加重也是有可能的,如此,无声无息,就算是东岭人有了疑心,没有证据,也不好发作。”
这个方案,钟唯唯早就想过:“万一失败呢?”
许翰眼里露出几分杀气:“那就让他死在东岭前太子党的手下。毕竟此地与东岭边境离得不远,东岭前太子党为了避祸潜藏到这附近也是有的。”
钟唯唯首肯:“事情办妥之后,再告诉陛下吧。”
许翰跳下马车,沉声道:“真堇帝姬的事我知道,陛下对她并无任何意思,不过是小姑娘一厢情愿罢了。”
语气公事公办,却饱含着关切和体贴。
钟唯唯一笑:“多谢大将军提醒,我知道的。”
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关系,诚如之前她和李尚所言,她对回到重华身边已经不作任何指望,更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做郦国的皇后。
所以郦国要和东岭联姻也好,重华要宠幸其他女人生皇子也好,她都不会干涉。
许翰叹一口气,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入夜,芳茗馆中一处屋子里,红烛高照,寂静无声,唯有泉水在银质的水瓶里咕噜噜响着。
钟唯唯、陈少明、墨老、南小乔、黄新蝉,以及青云班的宣竹、杨露静坐一旁,侧耳倾听水声,根据声音辨别水温是否到了点茶的最佳时机。
茶道之中,候汤最难,钟唯唯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因为龙须草的缘故,她不能离开九君山,明年的斗茶大会未必能参加。
所以即便是她战胜了梅询,大家也不敢就说明年东岭有了胜算,还得依靠在场的其他人提高自己的技艺,才能与梅询一战。
“水好了!”杨露直身坐起,利落地拎起了银瓶,笑眯眯地问钟唯唯道:
“老师,您说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我刚才听到水声就像松涛之声乍起,因此是最合适的时候,对不对?”
钟唯唯颔首:“是这个理。这一局,杨露赢了,宣竹输了。”
蟹眼和鱼眼,都是指泉水初沸之时泛起的小气泡,先如蟹眼大小,再如鱼眼大小,就最合适。
陈少明静坐一旁,对他们这里的情形恍若未闻,突然间直身坐起,取下他自己的水瓶冲点茶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