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赌,重华这样好面子的人,会不会当着秋袤的面,放下身段哀求他。估计是不会的,那么他正好狠狠折辱重华一番,把深藏于心里的那口恶气出掉一部分。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重华居然没有赶秋袤走,而是平静地回答:“是的,阿袤说大师兄有办法帮助阿唯,所以我来了。”
重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诚恳地对着他一揖到底:“求大师兄施以援手,我愿意为我从前的无礼,向你赔礼道歉。”
真是太难得了。当初钟唯唯因为误会,要离开苍山入宫,重华宁愿追着她要死要活,也不肯说一句软话,更不要说是如此低姿态的赔礼道歉。
是什么改变了这出身高贵,自视甚高,脾气也糟糕的帝王?
答案不言而喻,是因为钟唯唯。
何蓑衣心里又酸又妒,还说不出的难过,居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吗?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的眼角有些发酸,心肠却是更硬了几分:“我没有看错吧?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陛下居然向我这个布衣草民余孽赔礼求情?”
秋袤将书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瞟向重华,很担心重华会忍不住,生气翻脸或是离开。
却见重华面色如常,再次诚恳地向何蓑衣行礼:“大师兄没有看错,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出来,我的确,是在向师兄赔礼求情。我不是帝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一个男人而已。”
何蓑衣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我此生从未尝过,被帝王跪拜的滋味。”
“阿兄!”这太过分了!秋袤忍不住,站起身来:“阿兄,您不能这样。”
何蓑衣凶狠地瞪他:“出去!不关你的事!”
秋袤勇敢地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都是我的亲人!阿姐更是我唯一的血亲!阿兄你帮就帮,不帮也不必这样折辱人的。”
何蓑衣哈哈大笑起来:“折辱人?想要妻儿活命,向老天爷、向神佛、向医者,甚至是向他,拜求苦求的人多了去。
就算是我,从前也对着他跪拜过很多次。凭什么他就不能?因为他是帝王之尊?所以高人一等,所以什么好事都是他的?想要好处,不付出代价怎么可以?”
他红着眼睛,冷漠而厌憎地看向重华,一字一顿:“你求还是不求?”
重华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冰冷:“是否我求了你,你就一定出手救她?”
何蓑衣恶劣地笑起来:“那可不一定啊,出手是一定的,但能不能救,那可不好说。”
所以,他完全有可能是恶意欺骗,恶意折辱,就算是跪拜哀求,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
重华的嘴唇紧紧抿着,沉默地注视着何蓑衣。
何蓑衣同样沉默地注视着他,二人的目光有如实质,胶着在一起,瞬间就已厮杀了无数个来回,谁也不肯服输。
何蓑衣轻笑了一声:“我若不说,你会怎样?杀了我?”
重华淡淡地道:“那也不一定。”
眼看就要陷入僵局,秋袤焦急地扔了书,跑过去跪在何蓑衣面前,使劲给他磕头:“阿兄,我求你啊,我给你跪!求你救救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