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了,从土耳其到现在,你做了多少从前没做过的事?它们真的很安全吗?”
傅先生把着车门,回头说,“我们马上就能回归祖国的怀抱了,但我还是要诚恳地建议你,换个态度,从今天起,更多地拥抱新生活。”
他这是在诱惑她,赤裸裸的,用回归旧生活来诱惑它,最让人讨厌的是它还挺奏效,李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她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但傅展大度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把着车门往旁边一让,做了个手势。
“请?”
李竺深吸一口气,最后用眼神刀他一次,她心跳如鼓,仿佛又进入了那种超凡状态,退后几步,迅速助跑了一小段,直接从顶层台阶矫捷地飞跃而出,轻快地跳下了火车——
第20章 巴黎(1)
巴黎世界文化艺术之都、鲜花之都、时尚之都、浪漫之都、肮脏、混乱之都有许多小说的开头都在模仿《双城记》, 这是最好的年代,最坏的年代,最好的城市, 最坏的城市。但巴黎用不着,巴黎自身就是《双城记》中的一城,无需假托任何传奇,它不是全世界的小巴黎,不是巴黎风情街, 它就是巴黎。
这座城市矗立在法国最广阔的盆地里, 携带着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协和广场、卢浮宫、凡尔赛、奥赛、橘园、大皇宫和时装周的威名,塞纳河从城市中心穿过,这条河被写进无数的歌谣里,就如同巴黎随处可见的浮雕一样充满了浪漫色彩, 它冲刷过菲兹杰拉德和海明威的梦,从《午夜巴黎》的光影中流淌出来。从美洲到亚洲,太多人在谈到这座城市时变得温柔。
“巴黎!”他们说道, 带着叹息和憧憬,那里有莫奈的睡莲, 全世界最好的睡莲都在橘园, 这城市会为了一幅画, 一个画家营造一间博物馆,这就是巴黎。
但巴黎也代表“巴黎综合症”,代表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持刀抢劫,这城市总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狗屎味儿,在17区到20区,这股清新的味道还要加上人尿的腥臊气——动物排泄物和人比总带了些清香,对这城市的大多数居民姑且算是个安慰,不过狗屎味是难以逃避的,香榭丽舍大街和通往荣军院的幽深小巷均不能幸免,人尿味儿也总在每个地铁站徘徊,乘客可以细心品味,反正地铁站也不能玩手机,拿个大屏iphone是很愚蠢的行为,当地人都深知此点,这可能随时招来一场即兴抢劫。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老佛爷百货外徘徊的吉普赛人会告诉你这点,现在又多了阿拉伯人和黑人,93省乱得不可开交,中心区不会毫无感觉。但依然,这里随时有游客拎着奢侈品包装袋拍照(香榭丽舍大道上尤其多),这里还是收藏着整个欧洲最豪奢的珍品,这里也依然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金融市场,巴黎歌剧院的《歌剧魅影》,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怪人》,这城市处处都是古迹,要玩透七天不足够,艺术生到这里,一头栽进去就出不来,它的浪漫渗透到骨髓里,巴士底站的浮雕,凯旋门外的群像,协和广场的方尖碑,卢浮宫的星盘石,它们有些从异域来,有些被送来,有些被抢来,有些在这里被创作出来,但现在,它们都属于巴黎。
每年有数百万游客被吸引着来到巴黎,戴高乐机场是全欧洲最繁忙的机场之一,火车站也一样,巴黎一共有六个火车站,铁路四通八达,穿过整个城市,和快轨、地铁接驳,铁路沿线当然还有许多民宅,火车通过的呼啸声让周边居民的生活饱受困扰,因此,铁路局对火车入城后的时速有严格规定,声音难以避免,但至少应该避免高速列车通过时引起的共振。
李竺跃入半空时,不知为何,想起的却是这条冷知识:火车在进出场时最高限速是30千米每小时,他们现在应该距离最低限速已经很接近了。
这是件好事,太多人对跳火车毫无概念,在他们的想象中,跳火车大概约等于跳崖,怎么都不会死,这都是影视作品的错,在电影里跳飞机大约也不会死。但换算成时速就不一样了,从时速100千米的车上跳下,不浑身骨折算物理输,跳时速100公里的火车更危险,因为有很大可能会被卷进去。那么大的当量和速度,火车过了以后,精神永存,肉身剩下的就不多。时速60-80,死不至于,但不骨折也说不过去,只有速度低到30-40这个区间,你才会觉得往下跳不是个找死的主意。
但依旧不怎么安全就对了,枕木两边是碎石铺成的地基,两道种着稀稀拉拉灌木丛的隔离带,还有高高的铁丝网,没一处地方是理想的着陆点,李竺落地的样子不怎么好看,跑了几个大步还没法卸掉冲力,往前滚了两滚才消停。她站稳以后傅展也跳下来了,此时火车速度更慢了点,他跳下来以后往前跳了两下就稳住身子,回过头来拉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