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双喜又是一激灵,差点漏出一句:“不会还想升学吧。”他怕扫了兄弟的兴,只装得若无其事问道:“她叫什么名字?盐场那边我有不少战友,兴许还是熟人家的孩子。”
谭双庆有些诧异,道:“是侯家的姑娘,小名百花。”
“侯百花。”谭双喜默默地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他打算明天去盐场,以找战友玩为名暗中打听打听。
他转移话题道:
“咱们这里没人收鸡蛋的,娘还专门拿到马袅去卖?”
因为元老院大力推广乡村养鸡,所以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几只鸡,蛋类成为市场上最常见的廉价蛋白质来源,只是农村消费有限,大多还是要到城镇去销售。
“不用去马袅。”谭双庆说,“陈老爹家如今当了代理,专门在村里收鸡蛋鸭蛋。”
“代理,他替元老院收购吗?”
“不是元老院,是外地来的一个商人。听说买了元老院的一个什么‘专利’,开了一家蛋厂,专门加工鸡蛋。鸡蛋收购进来厂子里一加工,就能放很多日子,可以装船运到很远的地方去贩卖了。听说还准备给部队供货呢。”
这种话在十多年前只会被谭双喜当作天方夜谭,现在却引不起他半点惊讶了。毕竟元老院无所不能的印象早在他脑海中扎根了。
“陈老爹还真会赚钱!”
“他呀伤精明哦!”谭双庆收拾好饭篮和水罐走了。谭双喜刚转回来准备吃午饭,忽然外头有人喊:“双喜兄弟!双喜兄弟!”
他赶紧出门看,却是同村的黄伯。黄伯年纪不大,人却已经十分老相。在村里,他算是最穷的一批人了。过去他家没有地长期租种别人的田地,后来天地会集中开垦荒地,垦出的土地以长期低息贷款的方式贷低价卖给他家三十亩,才算有了自己的地。
地虽有了,但是黄伯家的日子却没好多少。从“饥寒交迫”到了“勉强温饱”。厄运似乎始终在他家头上环绕。先是天地会贷给他们的牛死了;没过两年,几乎倾家荡产给儿子娶的媳妇也得病死了。接下来,去年黄婶也没了。全村二百多户人家,哪怕光着屁股来的难民只要安定下来过了一两年日子都过得比他家强。
见到他,谭双喜心里就开始叹气了。大陆出征前他回家探亲,黄伯为了给儿媳妇看病来借钱,原本爹不愿意借,是谭双喜觉得自家好歹是军属,应该在村里作个表率,说动父亲借了六块钱。结果前几日回来爹偶然间提起,说这几年他一文钱都没还过――自然,他家的境况也没太大的改善。
看他的模样,气色倒还过得去,只是眼神躲闪。显然不是来还钱的。
不是来还钱的,自然不会是叙旧的。因为穷,又欠债,村里人几乎和他家没什么往来。他这登门拜访,不用说又是来借钱的。
但是谭双喜时时刻刻记得部队的教诲,“军民一家”,自己也不能拉下脸来赶他走。只能微笑道:“黄伯!食饭了没?没得话屋里一起吃……”说罢就要请他入内。
黄伯却摆了摆手,低声道:“不碍事,我就在这里站着说话就是了。”言罢他又张望了下四周,似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说似得。
“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件事,”黄伯说,“你是部队上的,又当了官,肯定知道的比别人多。”
“我不是什么官,”谭双喜赶紧自谦,“您就说吧,但凡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