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一落,苟承绚说道:“郝先生住在这里太苦了,又脏又臭的。我们来这里相商也不容易,要不我和老爷说一声,外面整治一所房子请先生住进去……”
郝元摇头道:“你可别嫌这里脏臭,人心可比别处干净许多。我在这里正所谓如鱼得水,安如泰山。”
“郝先生住在这里,牌甲和差役们不来聒噪么?”
“呵呵,不碍事。没人这么不开眼。这里保正的老娘病得快死了,是我帮着请医抓药才留住一条命。他要和我磕头做把兄弟。至于牌甲才懒得上这个臭烂泥塘来找不自在。衙门里‘做公得’更不敢上这里来了――后面乱坟地里的死人坑,前面的钱塘江,弄倒了往里一丢包青天再世也找不到。再说到这里来能讹出什么油水来?”
“郝先生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啊。”苟承绚不伦不类的奉承了他一句。
“我算什么隐士,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机工罢了。碰巧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看得几本书,能瞧得明白事理。”郝元淡淡一笑,“我就是看不惯这赵老爷视穷人为粪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摆弄人,得给他们个教训。”
苟承绚和曹光九干笑了几声,没敢接茬,这郝元身上似乎天生有一种强者的风范,让他们这两个“光棍”心生敬畏。
“东家想知道:郝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给赵老爷好看?”苟承绚问道。
“现在咱们先把赵老爷的名气搞臭。”郝元的笑容转瞬即逝,手指点着着桌子说道,“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七月半中元节了。七月半是鬼节,要祭祖,也要祭孤魂野鬼――这几年闹灾,地狱里的孤魂野鬼太多了,正好让赵老爷出点血来平息下他那些怨魂的怒气。”
郝元接着说:“七月半,是个有意思日子。中元鬼节。地藏王菩萨显灵,地狱大门开,孤魂野鬼都放出来。放河灯,施焰口。咱们也给孤魂野鬼来讨个公道!既然要放河灯,就放场大的,做它个十万盏河灯,直接给他漂到凤凰山庄的码头上。再在山庄门口弄个道场,放一场大大的焰口,活人死人,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道场?谁愿意做这个道场――这可是凤凰山庄的大门口,他如今也算省城里赫赫有名的缙绅了,一般和尚怕是不敢。”
“只要花钱,还怕找不到愿意干得和尚?大不了找个野和尚来干!”苟承绚一拍大腿。
“呵呵,一般的和尚不敢,自然有不一般的和尚。”郝元胸有成竹,“何必要找野和尚,要找也得找有名的大德高僧,才能显出赵老爷的人神共愤――赵老爷不是溜十字教沟子挺畅快的?去年的教案还记得不?”
苟承绚和曹光九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这个郝元想得真深!那件教案虽然已经风平浪静,但是当事人对十字教的仇视并未化解。而赵引弓虽然没有公开奉教,但是他经常出入教堂,和有十字教的缙绅过从甚密都是人所共见的。只要适当引导,僧侣对十字教的仇恨很容易就转到赵引弓头上。
“郝先生您真是算无遗策……”曹光九发自内心的恭维道。
“对头的对头就是朋友。”郝元说,“他们愿意出头岂不是两全其美?张广湉怕还要感激我们呢。”
他又补充说,要在揭帖中专门提赵引弓和十字教洋和尚的勾结,暗示凤凰山庄里有人行“西洋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