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髡人进城的光,曾卷家原本欠香料店、油蜡店的账总算能还上一部分,曾卷去拿货的时候老板的脸色多少也好看了些。曾卷想要了很久的一顶新帽子,他娘也答应买了。
可是围绕在曾卷家的乌云并未散去。同样因为髡人进城的关系,香料店的老板说眼下洋船不来了,香料供应吃紧,他们用得各种香料都要涨价。
明知这只是借口,可是曾卷家这样的小作坊,根本没有任何议价的能力。
曾卷的父亲里外里一算,这个月生意好转曾带来的盈利,下个月进货又得全贴进去。于是曾卷的新帽子又得延期。
“咱们这种小手艺人,真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曾卷从楼上沿着简陋的木梯下来,看到昨晚比自己睡得都迟的父亲已经在炉旁蘸蜡烛--把削皮的灯芯草一遍又一遍的蘸到融化的油蜡液中再提出来,一直到合适的粗度和长度。
这活不但累,而且整天在融化的油蜡液旁,就算冬天也只能穿一件单褂,夏天不用凑到锅前,只要靠近那个角落就会感到一阵难耐的热浪。爹全靠将脚浸泡在冷水中才能勉强干活。
炎热之外还有油脂的恶臭,做蜡烛用的蜡油,很多是牛羊的下脚油,熬制的时候散发出的恶臭即使是出生在这里的曾卷也忍受不了。
看着爹忙碌的背影和身旁做好的蜡烛,他大约已经作了好久了――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曾卷有个姐姐,嫁给了前街一家小茶居的老板。茶居生意好,曾卷的姐姐手里有几个钱,就供曾卷念书。所以曾卷打小没受过太多的苦。然而去年姐姐难产死了,姐夫很快就续了弦,这念书的钱自然也就没了着落。曾卷知道现在是爹娘咬着牙在供自己念书,想让自己书包翻身,不说出人头地,好歹也能过得稍稍体面舒服一些。
现在髡人一来,社学是关了门,其实就算不关门每日去苦读时文,勤练转承启合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早就知道澳洲人是不办科举的。
何况曾卷也清楚,就算澳洲人没来,凭自己那被师长批得满头包的时文想考中秀才是难如登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