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蛟一路看了下去,越看越惊心。悬赏他并不在心,但是下面这几条,却是摆明了要本地的大户和他“割席断交”,这可就掘了他的根子了。
自古匪伙和大户之间的关系始终是颇为微妙的。特别是在连阳这样的偏远山区,土匪和大户不仅是“暗中勾连”这么简单,有时候他们还是“盟友”:在本地常见的宗族、土客械斗中,常常有大户会雇佣土匪来增加战斗力,匪伙也乐于充当大户的打手,由此来获得额外的收益,安全的庇护所和交通官府的渠道。特别是匪伙需要的大宗粮食、布匹和食盐,几乎全部要仰赖通匪的大户来供应。
澳洲人开具的这几条,措词严厉――最关键是他们挟大崀圩一战之威,本县没有哪家大户敢不把他们的话当真:孙大彪全家的脑袋可都齐齐整整的挂着呢。
也难怪毕轩盛第一件事便是将布告给他观看。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摇了摇脑袋,把布告放在油灯火上引着烧了,这才问道:“见到詹老爷了么?”
“见到了,”毕轩盛道,“我带着从人不敢走大路,只绕小道――他娘的连小路上都有大户的乡勇。各村各寨都有人放哨,一见生人靠近就敲锣,召集乡勇盘问。总算我干粮带得多,没饿死……”
冯海蛟没兴趣听他讲历险记,打断他道:“詹老爷怎么说?”
“詹老爷的意思和我上回说得一样,请您老人家立刻放弃青莲圩,带着人马和他合兵一处,再做计较。辛家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髡贼一时间不会和打到那里去……”
“辛劳楠的那个庄子我知道,险要是险要,可是庄子就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带着几百弟兄还有家眷,住哪里?”
“只能叫大伙搭个窝棚对付一下了。青莲圩这地方可是无险可守啊。”毕轩盛劝道,“髡贼在江上的水军又强,水路全由他们控制,船只任意往来。若是髡贼水陆夹攻,我们抵挡不住……”
虽说到目前为止,澳洲人的船队和巡船还只到县城,尚未上行到青莲圩一带。但上行到本地不过是时间问题。
青莲圩三面环水,冯海蛟能盘踞在此全凭水势。然而澳洲人的炮船比自家的划艇厉害百倍,若真按毕轩盛所言,澳洲人水陆并进,这青莲圩便是绝地!
想到这里,冯海蛟一屁股坐倒在太师椅里,良久不语。
毕轩盛知道这番话已经打动了他,心中暗暗佩服詹老爷神机妙算,便按照詹喆堃事先教他的话说道:“辛家庄那地方我瞧了,庄子是小了些,但是山上地多人少,先搭窝棚凑合几个月,再慢慢盖房――兄弟们的住处自然就有了……”
冯海蛟打了个激灵,他想起来了:辛劳楠的庄子很小,不过二十多户人家:不是他的亲族便是他的亲信。满丁壮打满算不过二十来人;詹喆堃和毕轩盛到阳山来,带了三十多个从人。也就是说,辛家庄上现在丁壮不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