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旅社,想到之前在大世界游玩的时候,他们说临高最繁华之处便是东门市了。然而东门市距离此地尚远,日后再去就是。好在听人说过博铺的繁华亦不逊色,不如先在博铺镇上逛逛。要顺便体验下本地的民情商情:父亲说过,虽说他们只是织绸,对市场上的需求亦得明了才行。
“人性好恶最是善变,妇人衣饰尤其如此。发髻高低,衣袖大小,乃至质地纹样颜色,数年必有变化。若是在变化之初察觉到,就能做出大卖的料子来。”
这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但是要掌握“流行密码”并不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了解市场上各种料子的行情,还要对妇人的喜好有所掌握。陈霖的父亲在他成人之后,也带他去行院冶游,一方面是是为了应酬客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掌握流行趋势。
“行院中妓家女子的装束发饰变化最快,但凡新奇的式样多是她们服用。”
如今两广是澳洲人的天下了。澳洲人倒没有要求大家“髡发易服”,但是这“髡服髡发”的式样,随着广州的归化民愈来愈多,迟早会流行起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元老院的喜好,百姓们自然会跟着模仿。
他沿着街巷一路前行,这里是背街小巷,多是住户和商铺的后院,很是安静,街道房屋整齐,老人在门前忙活家务,小孩嬉玩打闹。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陈霖想到自家的南沙,心中不由暗暗慨叹,能安享太平岁月真是莫大的福分!
他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拐了个弯,从横巷出来,来到了大路上,眼前的人流瞬间便多了许多。不仅行人熙熙攘攘,挑担的,背篓的,推着小车的……公共马车和载货的火车缓步前行,驾车人不时的用脚踩着铃铛,提醒行人不要侵到主干道上拦住去路。
这里的镇区街道不似海滨大道那般宽阔,所以并无行道树,但是两边的房屋都是骑楼,行人走在下面,既遮阳又挡雨,很是方便。
陈霖看房屋的外墙,石灰尚新,应该都是最近这几年修筑的。想来澳洲人登陆还不到十年的功夫,竟将这不知名的边鄙之地经营的有声有色,难怪广州的一众大户都赶着往上凑趣。
他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这里的店铺繁多,即有传统的敞开,亦有只开一道小门,却装着玻璃大窗的。陈霖不知道这叫橱窗,但是很快就被其独有的装饰魅力所俘获。
“此种方式来陈列货品,让人看了便有想买的念头,澳洲人的销货之术果然厉害!
除了广州常见的那些,还有许多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就是在“澳洲人的窗口”大世界里,他也没见识过。有时候他会十分疑惑这家商铺到底做得是什么生意?当他知道做得是某一样的生意的时候,常常会疑惑不解:这也能当成生意做?!
疑惑归疑惑,这里的商铺不论大小,装饰陈列固然各有千秋,但是无不整洁有序,看上去便让觉得舒服。和广州城里传统商铺拥挤杂乱的形象完全不同。
然而店铺虽多,却很少见到卖面料的绸缎铺、花布铺之类的店铺。他一路行来,竟没看到几家。有限的几家他都一一进去看货。其中既有从大陆上运销来得各色绸缎,也有他在广州看到过的来自日本、朝鲜和南洋的各种绸缎。种类很多,但是并无出奇之处。问及有无澳洲丝绸,店员伙计都说没有出产。一直来到一家专卖各种绸缎布料呢绒等面料的大店铺“瑞和祥”,才听得伙计说澳洲人的确也养蚕缫丝织绸,但是货品极少流入市面。
“……客官若是真得想要澳洲人的绸绢,只有去东门市的82号商店,那里有澳洲绸缎做得衣物饰品――材质纹路的确和他处产得不同。只是价钱十分之昂贵,非常人所能问津呐。”
至于布料,最大路货的便是大陆上出品的“松江布”,品类齐全,价格低廉;其次便是各种进口布。店员殷勤介绍,其中既有从南洋来得南洋布,也有从印度布和西洋布。颜色、花样、纹路各有不同,纵然是陈霖也是眼花缭乱,特别是从荷兰进口的漂白细麻布,质地细腻,颜色洁白。店伙说这种荷兰麻布多用来做贴身的衬衣。一问价格,也并不贵,和松江布差不多。
“如此好的布料,只卖这个价,那这松江布还卖给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