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低声交代了良儿几句,良儿走出帘子去大声道:“我们夫人说了,她看见今天有这么多人来继续租地,她很高兴。前段时间,大家都过得很苦,活下来不容易,所以前几年欠的租子什么的,一概不再过问,都一笔勾销,账只从今年算起。夫人问起鱼,只是想知道能不能养出好鱼,没有其他意思。要是能养出好鱼,那便要出钱聘人养鱼护鱼,也让大家在农闲的时候还能多些进项。”
欠的租子都不要了,那些鱼想必也不会再追究。更何况东家若是要出钱聘人养鱼护鱼,那可是一大笔进项。当下便有那脑子灵活的人上前回答夏瑞熙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想得到那养鱼护鱼的活。
夏瑞熙一直忙到午饭时分才算问完,又让长寿带要租地的佃户出去画押。
饭刚好,欧青谨也恰好回来,边洗手边问她:“我刚才听佃户兴高采烈地夸你是个活菩萨,说你免了他们往年的租子?”
夏瑞熙给他盛汤:“不得不免呢,他们哪里有拿出来的?你没看见他们那个样子,吃的都没有,种地就是唯一的指望。免了往年的租子,他们心里高兴,就不会去逃荒。我看附近荒了的地也蛮多的,现在地价便宜,不如买些下来如何?连成片了,都改成水田,地闲着的时候就种蚕豆。这样一年到头地都不闲,大家也能吃饱。”
欧青谨坐到她身边,柔柔地说:“都依你。我这就让人去打听,看哪些地要卖的,咱们回去就把他给办了。要不然这样,城里有好多铺子也是要贱卖出手的,不如一起拿下了,将来就是租也够本儿。”
夫妻二人定下了一年大计,才专心吃起饭来。那边达儿突然哭起来,原来是廖氏在喂他吃煮烂的面条,喂了第一口,第二口就不知喂到哪里去了。达儿等不得,便咧嘴表达不满。
见达儿哭了,廖氏紧张地瞟了夏瑞熙夫妇一眼,忙抱起他来哄。良儿去接过达儿,脸色有些不好看:“达哥儿是饿了,我来喂。廖嫂子家里事多,想必也没休息好,你先去吃罢,等会子来换我就是。”
廖氏看了夏瑞熙一眼,见她面上淡淡的,并没有多说什么,方垂下头谢过良儿去了。
良儿边喂达儿边抱怨:“她从昨日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昨夜里居然忘记给哥儿绑尿布,尿湿了几c黄褥子,她天亮了才发现,好在这里有地热,哥儿身体好,没冷着。刚才瞅着她喂面条,喂了第一口,第二口就呆痴痴的放在哥儿的鼻子前不动。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夫人您要敲打敲打她,其他差事可都比不过照顾哥儿这样精细。”
夏瑞熙道:“得了,她家里老人病着,难免有心事,谁还没个恍惚的时候?改个时候,我点拨点拨她就是了。她的脾气闷,你可别背地里又训她,害她又躲着哭。”
良儿便知自己平时训廖氏的话都给夏瑞熙听见了,她自来在夏瑞熙面前自在惯了,也不以为意,口气越发地冲:“夫人别心软,奴婢脾气虽躁,可却是真心为她好呢。不是奴婢夸口,离了这里,她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东家?”
夏瑞熙知道良儿的脾气,不和她计较。欧青谨却是轻笑一声:“改日提拔良儿做管事,帮夫人把这些大事小事都管了,省得夫人cao心,可好?”
良儿这才惊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了,当下有些脸红,侧身行礼道:“都是夫人惯得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了。”
欧青谨淡淡地说:“以后注意些。”又和夏瑞熙说:“你的心却是软了些,其他事可以出得错,照顾达儿的事却是不能出错,她若是做不了,另外请个人来做就是。良儿又要伺候你,又要伺候玉姑姑,忙不过来,等回去以后,寻人牙子来,连灶上的一并寻了,再买两个本分些的丫头。”
廖氏却没有依着良儿的话下去吃饭,而是立在门口一直听着,想看看夏瑞熙是否会责骂她。骤然听见欧青谨这一句,好似晴天霹雳,炸得她脑子里一片浆糊,晃晃悠悠地走了。她却没听见欧青谨后面的一句话:“让她去做些别的活计,能养活她自己就行。”
夏瑞熙用绢帕擦了擦嘴:“知道了,我是想着平时达不多数时候都是我领着,她是第一次犯错,又自来老实本分,轻轻点拨一下就行,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不依我。等她吃完饭,让她来见我就是。”
夏瑞熙带着达儿睡了午觉起来,廖氏才红肿着眼睛进来,畏畏缩缩地立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夏瑞熙看着她那模样儿,心头有许多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挥手让她下去。心里却是下定决心回去后就不要廖氏领达儿了,廖氏这个性子,实在是不适合。也不知道廖氏的特长是什么?不如让她四处帮帮忙,观察一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