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一起看了会儿电视,陈默看时间不多得回去熄灯查房了,苗苑从厨房里拎了个保温筒出来,笑眉笑眼地说宵夜。陈默伸手接了,站在门边亲亲苗苑的脸颊。
这日子过得……陈默一边下楼一边唾弃自己,转到背风的地方揭开盒盖闻一下,一股浓香挟着暖意窜出来,从鼻孔钻入,酥麻麻的,挠到心。
晚上监督那帮臭小子上床熄了灯,陈默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如果婚假批下来怎么也得休息好几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写也没人会替他写,还不如赶个早。
老成临走的时候过来打招呼,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曾经挨过饿的缘故,当过兵的人鼻子都特别尖,成辉一闻就觉得屋里有料,陈默藏不住,分了他半碗,成辉咂着汤水说臭小子,走大运了你。陈默说哪里哪里,笑得特别得意。
这几天西安城里天地一片祥和太平,天也清,风也轻,陈默觉得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几天后哨兵电话进来来说队长,你妈找你!陈默猝不及防,几乎被吓着了,站在办公室里站了三分钟,藏在眼底下的笑意都一点一点收了起来。原杰在走廊与他迎面相错,本想打招呼,被陈默眼角的余光杀了个半死,原杰摸着鼻子暗地里疑惑不已。
韦若祺无意中听到消息本来想打电话,可是电话拿起又放下,火气一层一层往外涌,噼哩啪啦烧得她眼前金星直冒,韦若祺牙一咬,她还是喜欢当面对决。
陈默去门口接她,韦若祺包裹在深黑色的大衣中,领口的貂毛掩住了她半张脸,薄唇紧抿,有非常锋利的气势。
哨兵好奇地用余光张望,心中默默感慨,果然不愧是队长的亲妈。
母子俩初见面视线里就全是火药味,韦若祺冷冷地说找个地方,我有事跟你谈,陈默转身带她回宿舍。一进门韦若祺就扬起了手,陈默条件反射地仰面滑了一步,韦若祺的手掌凝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怒喝:“陈默!”
“妈!”陈默垂目看地下。
“你是不是打算把证领了再告诉我?”韦若祺握手收成拳。
“我早告诉过你,我要结婚。”
“我说过我不同意。”
“是我要结婚。”陈默慢慢抬起眼睛:“你同意当然好,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好!你……”韦若祺咬牙切齿,手指着陈默:“你有本事……你有本事……”
“另外还有个事一起向您说一下,我放在你那边的钱,我挂失拿回来了。”
韦若祺当场愣住,转瞬间爆发,拿起手提包劈头盖脸地砸到陈默头上:“你给我跪下,给我……”韦若祺一手指着地面,气得连站都站不稳。
陈默伸手扶稳她,语调平静:“妈,我今年三十三了,不是十六岁,别拿小时候那套来对我,我不会听了。”
韦若祺气到极处,反而冷静了,扭头盯着陈默的眼睛看了半天,忽然笑道:“那姑娘很有手段嘛,把你套这么牢?”
“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喜欢她。”
“西安城里,她一个外来人,”韦若祺冷笑:“要赶她走不难的。”
陈默安静地听着他母亲的威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忽然发现这可能是唯一一个他永远战胜不了的人,他所有的冰冷锋利气势逼人都无法在她面前表露,在她面前他永远只能防御,以前很胆怯,而现在很无奈。
这就是亲情,无法割舍的爱恨,这就是血缘,最暴力的联系。
“妈,我真的喜欢她,不就是结个婚吗,跟谁不行,为什么就她不行?”陈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有点惊讶,那是不会属于他的辛酸无奈。
韦若祺抱着肩膀看着他:“就她不行。”
“你现在说不行也没用了。”陈默失笑,颇有点嘲讽的味道:“我跟她上过床了,你也知道在我们部队里作风问题闹起来很严重的,你也不希望看到我丢人对吧?”
韦若祺惊讶:“你用这个威胁我?”
“也不算是威胁,做男人得负责任对吧?你也说她是小姑娘,黄花闺女让你儿子给睡了,你觉得她会不会就这么放过我?”陈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淡淡的,不太上心的调子。
“随便你,你行,别后悔。”韦若祺与他僵持了半晌,忽然笑了笑,蹲下去把包里的东西收拾好。
陈默站在门口,看他母亲离开的背影,黑色的大衣撑出笔直的背,细窄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打出均匀的声响,他莫名地感觉到胸口有点疼,有太多的画面翻飞着涌上来,又湮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