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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看看。”阮海峤刚迈开步子,那边又过来一个丫鬟,对他屈膝行礼:“国公爷回府了?夫人一直等着您用饭呢。”

阮海峤摆了摆手:“知道了。”

那丫鬟抬起眼睛,大胆地看了他一眼:“夫人从下午回来就滴水未进……”

阮海峤借着回廊下张挂的大红灯笼看清了她的模样——下巴尖尖的瓜子儿脸,水汪汪的眼睛,年纪十五六岁,正是最鲜嫩的时候。他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去跟夫人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青袖恨恨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殷勤地提起灯笼:“爷小心脚下。”

苏姨娘的秋思院里种的全是各色菊花,这时候却不是开花的时候,满院青色,夜色中看起来倒有些凄凉的意思。

阮海峤一脚踏进门,就看见苏姨娘歪在炕上,身上穿着家常湖绿衫子,腰间一条竹青色绣粉色桃花的衣带,束得那腰肢不盈一握。下颏尖尖的小脸苍白,娇怯怯地正搂着小儿子阮麟落泪,一边给阮麟揉脸:“你这孽障,怎么不索性被打死了,还要回来现眼……”

话虽凌厉,那嗓音却是软糯糯的,一句话数落得起承转合,余音绕梁。听得阮海峤心里一软,开口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胸口痛么?怎么还哭呢?”随手拉过阮麟,只见左边脸颊上红通通一片,似乎微肿,“这又是怎么了?”

苏姨娘举起手来拉住阮海峤衣袖,那泪珠又断线似地落了下来:“爷,您来得正好,快把这孽障送到书房去跟他哥哥一起禁足去,也免得妾身看着难受……”

“禁足?”阮海峤在炕沿坐下,皱眉道,“到底做了什么就禁足?”

苏姨娘就捶了儿子一下:“还不是今日冲撞了夫人家的亲戚。说是夫人三姐身后留下的一双儿女,也不知怎么在杏林里赏个花就能冲撞了,夫人教训了这孽障一耳光,又把他们带的小厮都赏了二十板子。如今他哥哥在书房罚抄书呢,只这个不知轻重的,还跑来我这里哭……”说着,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阮海峤被她哭得心都软了,搂了便道:“哭什么,小孩子打闹是常有的,让人备份礼送到吴家去便是了。论起来这两个也顽皮得很了,抄抄书禁几日足也磨磨性子。倒是你,怎么青袖说你心口疼?难道院子里没参?”

苏姨娘靠在他肩上哭道:“妾身命贱,哪里用得起参呢。且这深宅大院的,爷虽对妾身厚加赏赐,只这参却是要去外头买了来的,这般晚了,想来外头药铺也关张,夫人自然也是无处去买的。若只是妾身,熬一夜也罢,只这个小孩子,回来就说头疼,妾身却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呀……”

“别胡说,哪里就三长两短了?”阮海峤看小儿子半边脸通红,心里也难受,开口就叫,“去个人到二门找陆管事,叫他马上送两枝参进来,再把那雪莲化淤膏也拿一瓶。”

苏姨娘却瑟缩了一下:“爷,化淤膏就算了罢,若明日夫人看见了,恐又生气,还不是这两个小孩子遭殃?若爷开恩,明日让他们去吴家赔了罪,那禁足就免了罢?”

阮海峤皱皱眉起身:“你不必管,我去跟夫人说。既是小孩子家打闹,何必小题大做。赔罪?我国公府的少爷,还要去跟一个败官人家的子女赔罪不成?”真是笑话。

阮夫人住在正院宜春居。阮海峤大步进了正房,便见桌上已摆了饭菜,阮夫人穿着大红织金鲛绡衫子,倚在薰笼上出神。见他进来,便欠了欠身:“老爷回来了?可用过饭了不曾?方才去了秋思院?怎的没在那里多坐一会儿?”

她方才叫了新找来的丫鬟红鸾去二门处迎阮海峤,听了红鸾回话,那一口酸气就顶在了胸口。红鸾是她特地买来的,为的就是那娇怯样儿有几分像苏姨娘。听阮海峤的意思,分明是看见了红鸾才答应来正院的,因此话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又要刺一刺阮海峤。

阮海峤眉头一皱:“我怎么听说,府里竟然没有参了?”

阮夫人一听这话,如何不知道他是为秋思院要参,登时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翻身坐起来:“参?一个贱婢罢了,不用参也死不了!老爷现在去把麒哥从书房里带到她院里去,我保她不用参也立时活蹦乱跳!”

这句贱婢实在扎了阮海峤的耳朵,顿时变了脸:“怡娘是母亲亲自发话抬了姨娘的,什么贱婢,也是你叫的?”

一提起国公府的老夫人,阮夫人更是怒火冲天。当初她嫁进王府,看着大嫂不过一介四品文官之女,且中人之姿,并无甚出色之处;自己却生得美貌,嫁妆亦比大嫂丰厚,免不了有几分自得之心。没想到落在老夫人眼里,就事事皆被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