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无咎哼了一声,道:“姓林的,九千岁有请,马上跟我走。”
林啸大声叫道:“原来九千岁有请,当真是我林某殊荣已极,韵奴、香香、娇蕊,你们还不快拿爷的衣帽来,不知道九千岁有请吗?”口中叫得热闹,可是却一手挽住了韵奴,一手拿着酒杯,半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阴无咎心头怒火往上直冲:“林啸,九千岁的命令,你也敢如此放肆吗?”
林啸苦笑道:“鬼阴先生,你也看到了,林某恨不得飞奔至九千岁府,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这些丫头不放人,我是想走也走不得呀!”
阴无咎骂道:“混账,这是什么理由?就凭这些婊子能够关得住你?”
林啸笑道:“若不是女人,还真留不得住我呢?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若一走,林啸这两字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韵奴——”
舒韵奴应声站起,袅袅地行到梳妆台前,拿出一叠单子递给阴无咎道:“阴相公,这里是七爷亲笔写下的欠条,这家伙欠下赌债、酒债、脂粉钱无数,把自己押在这儿,债目未清,他可不能走呀!他若走了,人家要到梨香院来要债,咱们梨香院可还不起呀!”
阴无咎冷笑道:“他欠了多少债?”
舒韵奴笑嘻嘻地道:“白银一万二千两整。”
阴无咎失声道:“怎么会这么多?”
舒韵奴一一数道:“这是他这十来天,在京中三大赌坊欠下的赌债共计六千八百两,与赵小候爷赛马输了两千两,欠下星辉楼珠宝债一千三百两,锦绣坊丝绸八百两,天然居酒席钱五百两,还有一些零碎的花用就不计了……”她合上单子,笑道:“这些债主,咱一个也得罪不起,他们把他押在这儿等还了债才能走。咱们也不怕他赖债,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挺容易能够弄到一两个冤大头替他赎身的。”
阴无咎听得她话中之意,竟是指明了自己是个冤大头,不由得心头火起。
这时,从阴无咎身后走出一人,大声道:“大胆林啸,九千岁召人,从来没有敢象你这样放肆,你可是嫌命长了吗?”
林啸正眼也不瞧他:“我一非奴才,二非犯人,有什么理由召之既来,挥之既去?”
那人冷冷地道:“就凭我们内行厂说你是奴才就是奴才,说你是犯人就是犯人,谁有半个字啰嗦,拿下锁了就走。”
林啸懒洋洋地摊开双手:“好,你就拿下锁了去吧!”
那人上前一步,舒韵奴一闪身拦住了他,娇笑道:“官爷好大的火气,这么就拿人锁人呀?”
那人一推开她,喝道:“有谁敢挡内行厂办差,立刻拿下。”
舒韵奴拍手笑道:“那可好了,这儿都是八大胡同中最红牌的姑娘们,官爷拿了我们,明儿八大胡同就关门了,大伙儿都搬到内行厂去挂牌了。”
香香接口道:“咱们在这儿,官儿也见过不少了,还没见过象今天这位大档头这样气派的大官呢,当真开了眼界了。娇蕊姐姐,你可是见过什么大官儿吗?”
娇蕊娇滴滴地道:“哎呀,我算什么,不过咱们这八大胡同,象文渊阁大学士焦芳焦大人,吏部尚书张彩张大人这些人是常出入的。偶而万岁爷兴致好起来时,也会来一回游龙戏凤。这八大胡同的姐妹们要是都去了内行厂,让这些大人物们来找咱们也近些,不是么?”
那人本是个二档头,名唤封项,听了此言不由地面如土色,焦芳张彩皆是刘瑾在朝中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的心腹,内行厂再威风,也不敢惹到他们头上来。更何况还有一位偶而会来戏凤一回的“游龙”。
大厅中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无咎忽然哈哈大笑:“小封,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想兰亭七友,乃是江南名士,超凡脱俗,你怎么敢以势压人?咱们不过是开个玩笑,难道还会真的拿了锁了去的,唬得姑娘们倒当真了。”
第五章
林啸忽然坐起身来,眼睛盯住了阴无咎,缓缓地道:“鬼阴先生——好、好,不愧是九千岁的军师。”
阴无咎也看着林啸:“林啸——不愧是林啸。”他转向舒韵奴道,笑道:“姑娘们昨日能放人,今日却不肯放人,难道是怕林七爷一去不回吗?九千岁府又非龙潭虎穴,刘公公素来礼贤下士,难道能吃了七爷去吗?”
舒韵奴脸色变了变,啐道:“谁怕谁了,我们只管收钱,哪怕你们带了这家伙去是蒸了还是煮了呢!”
阴无咎笑道:“区区万两白银,九千岁府岂在话下。只是出来得匆忙,韵奴姑娘,我写个手令,你派人到九千岁府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