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优美的公墓,因种植着松柏,即使是冬天山上也一片青绿,糙木茂密、生机勃勃,和成排的白色墓碑形成鲜明对比。昨晚刚下过雪,空气里浸润着丝丝寒意,冻得人鼻头隐隐生疼。
程品君放上鲜花贡品,笑着说:“妈,还没见过您孙媳妇儿吧?这是小雅,阿沣的媳妇儿,您在天上可得庇佑着他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孙廷雅在墓碑前跪下,很认真地烧香磕头,袅袅青烟里她的神情虔诚而沉静。程品君有些意外,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喜欢守老规矩,之前顾家的儿媳妇头回去扫墓,居然不乐意下跪烧香,最后顾老爷子脸都冷了,她才不情不愿磕了个头。这么想着,她就有点安慰地笑了,孙廷雅虽然前两年行事略荒唐,最近却表现得实在不错。
孙廷雅上完香后,沈沣低声说:“你好严肃。”
这种场合,难道不应该严肃?孙廷雅用眼神问他。
沈沣耸肩,“我奶奶性子开朗热情,喜欢笑,也喜欢看别人笑,你表情喜庆点更讨她欢心。”
孙廷雅直觉他在耍自己,沈沣摸摸她的脸,叹道:“我知道,丑媳妇儿见公婆总有点紧张,更何况现在见的是列祖列宗。你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他说完,当真上去点燃了一炷香。男人笑得眉眼弯弯,非常好看,简直称得上风流倜傥。孙廷雅眉头挑得老高,觉得他根本走错了地方,不该来给祖先扫墓,应该去夜店泡小妹妹。
眼看沈沣跟奶奶聊起了天,孙廷雅往后退了点。她没有说,这么严肃不止是因为场合,还因为她想到了雨璇。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没有再见过她,甚至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读书时丽君总说,她和雨璇这么志趣相投,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应该当亲生姐妹。但其实她们不是一开始就投契,最初的时候,雨璇应该很讨厌她。
她们是文法学院,女生多,漂亮女生也多,但雨璇的美丽在其中依然很扎眼。那会儿她在年级上很有名,因为是公认的系花,也因为年级第一的成绩,男生们都说这是传说中的“美貌与智慧并存”。
可另一方面,雨璇太傲慢,也不爱跟人打交道。她是大理白族人,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一直拿着高额的助学金。然而因为打扮得体、谈吐文雅,并没有让人觉出穷酸气,直到某次系上的老师在回复她关于助学金的邮件时,不小心点成了群发,这才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女生们嫉妒她,背地里叫她“贫穷贵公主”,言辞里满是讽刺与恶意。
与之相对应的,孙廷雅却是真正的公主。大家都知道她是海盛孙家的人,成绩优异,长得也不错。虽然比不上雨璇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不过当一个女孩足够有钱足够时尚足够有品位,这点容貌上的差距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们本来不住一个寝室,大一下学期雨璇和原来寝室闹翻,恰好她们寝室有女生去了荷兰留学,老师就把雨璇调了过来。
她搬东西那天没有人帮忙。郁小穗和陈丽君都在迟疑观望,孙廷雅在c黄上玩电脑,整个寝室就听到她忙碌的声音。过了会儿隔壁寝室的女生过来找孙廷雅,因为晚上是其中一个人的生日,在海盛定了酒席,调侃说一定要大小姐为她保驾护航。
她们也看到雨璇,故意不搭理她,一群人热热闹闹,陈雨璇神情淡定,继续整理自己的c黄铺。等到快出门时,孙廷雅却忽然回头,问她:“哎,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过生日的女孩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她笑着说:“小雅你说什么呢?我和……陈雨璇同学又不熟,就不麻烦她了吧。”
孙廷雅没理她,还是盯着陈雨璇。她转头看她,长发如云、肌肤皎洁,眼中竟藏着淡淡的讥讽,似乎在笑话她此刻的行为。
她凉凉道:“不用。我晚上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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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孙廷雅就有些沉默。沈家人要回老宅,沈沣不跟他们一起。他顺着高速开了会儿,笑着问孙廷雅:“今天我一哥们儿新店开张,跟我去捧个场吗?”
沈沣口中的哥们儿,是当年跟他一起玩赛车的队友。沈沣离队后他们还继续玩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先后退役,其中跟沈沣最要好的兄弟开了家粤菜馆,生意做得很不错,今天是海淀区分店开张的日子。
大堂内坐着五六个长手长脚的男人,本来正cha科打诨、拍腿大笑,听到动静都望过来。当中的男人率先起身,他长得高大俊朗,笑起来有股英气,径直给沈沣来了个拥抱,勒住他脖子道:“你小子有空啦?知道来看我啦?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