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自然又是霍弘与贺兰睿的联手。这二人里应外合,一起把商霖送到了敌人手中,作为关键时刻钳制他的把柄。
倒是打的好算盘。
“没想到我又食言了。”易扬轻轻一笑,语气颇为自嘲。
“什么?”亲卫有些不解。
易扬唇边还带着笑,仿佛在讲一个很轻松的事情,“我答应过皇后,不会再让她落到敌人手里。我食言了。”
亲卫瞅着他深不见底的瞳仁,意外地觉得有点渗人,忙安慰道:“陛下别这么说,战场上的事哪里说得准?您已经为皇后娘娘考虑得十分周到了,只是霍大司马与北燕齐王联手,我们防不胜防啊。属下相信,皇后娘娘那般明白事理,也一定不会怨怪陛下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最需要做的,还是想办法让娘娘平安无恙地回到您身边。”
“她明白事理,所以不会怪我……”他默念这句话,然后深吸口气,“你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转过头,他看向窗外的夜空。那样深的蓝色,让他想起她曾穿过的一条裙子,也是这样好看的深蓝,大海一般。是用名贵的云锦做的,因为布料用了八幅所以显得十分飘逸,仿佛将海水凝固成了晶莹的薄片,然后裁剪fèng纫,披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她还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子,笑意吟吟,“有没有很好看?”
他看着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深海女妖,忍不住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恩,随时可以去走红毯了。”
她得意洋洋,“算你识货!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赚到了?娶到这么个大美人当老婆。说实话哦,敢撒谎我就咬你。”
是啊,娶到这么个无论如何都不怪他、始终相信他的傻姑娘当老婆,真的是他赚到了。
燕国的高祖皇帝当年修建传睢行宫时将它修得华丽而别致,令其一度成为传睢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奈何近年来传睢未迎圣驾,这气派的行宫也只能空置在那里徒听风声,好生失落。如今终于住进了齐王这样的大人物,行宫也显示出了自己的用处,成为燕国前线商议军务大事的根据地。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臣子进出这里,传递消息和文件,或者拜见齐王,与其亲切会谈。
然而今晚,行宫迎来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客人。
“贤侄怎会突然来前线?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早些回煜都去。不然若有个什么差池,叫本王如何与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贺兰睿坐在上首,看着堂下坐着的男人微笑道。
他的语气温和而亲切,带着长辈对小辈的关怀体贴,端的是慈爱非常。
苏忌微微低头,“殿下,忌一听说您上了前线便担忧不已,害怕有人趁乱对您不利,这才急匆匆赶来。忌本是习武之人,一身武艺正愁无处施展,若您不弃,请允许忌随侍左右,护您周全。”
贺兰睿摇摇头,“本王哪里舍得你来替我挡灾挡难?你们张家如今就剩你这一点骨血,你爹娘在天之灵恐怕都盼着你早日娶妻生子、绵延香火才好。”
苏忌一怔,“殿下……”
“你一定要与本王这般见外么?”贺兰睿打断他,“本王早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我世伯。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早就把你当亲生儿子了。”
相交多年。亲生儿子。
苏忌在心里默念这两个词,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然而面上他却淡淡笑了,颇为感激地看着贺兰睿,“侄儿知道,世伯对侄儿、对我张家恩重如山,侄儿心里对您全是敬重和感激,又怎会见外?只是凡事谨慎点好,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谨慎是好事,不过你要真的谨慎就不该来这前线。”贺兰睿道,“还是那句话,早点给自己找个家,这样世伯明年拜祭你爹时,也能在他面前多几分面子。”
想了想有些感兴趣道:“按说你岁数也不小了,就真的没有中意的姑娘?你若喜欢谁大可告诉世伯,一切有我为你安排。”
明知道这不过是贺兰睿假仁假义的话语,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温情套路,苏忌的思绪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竟想到了他一直不敢触及的地方。
南山围猎场上,兴致勃勃去清点他与魏皇猎物的女子,转头的瞬间目光狡黠如狐,藏着一股不怀好意;夕阳西下的花丛边,她发间的金钗闪闪发光,与那晶莹的眼眸交相辉映,说不出的鲜艳动人;烟尘漫漫的官道上,她是熟练cao纵着坐骑的小兵,脸上戴着陌生的人皮面具,他却依然能透过那些精妙的伪装一眼认出她来,就好像……她已经被刻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