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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
陈家集位于市郊凤溪路上。方圆十里最大的集市,因此白天时熙攘热闹极了。到了夜间,老乡们留下的烂掉的蔬果和空荡荡的摊位架子却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月光是冰冷的,空气也是冰冷的,关了饭馆,哼着小调的王翠翠从小馆子出来,打了个寒颤。
王翠翠三十出头,标志性的俩酒窝,人喜笑,双眼皮深,和气人。今日逢集,歇脚吃饭的人多,忙碌一整天,如今才算歇下。
凤溪路又修路了,刚铺好的柏油路上,沿街两旁还有余烬。今天是传统的祭日,大家都在路旁烧纸慰先人。
王翠翠迎着寒风和雾气,生了冻疮的手又痒又疼。路灯一直从集市延伸到远方瞧不清的地方,可是雾气裹着灯,和在地面上折射出的不规则几何图形显得空旷的乡道陷堕暗沉。
灯影晃动,风裹着未燃尽的纸钱,那些几何图形像是身姿扭曲到极限的人,跳着舞。
翠翠这条路平时是走惯了的,但是现在心中依旧发毛。
凌晨。
远远地,快走到巷本路时,翠翠停下了脚步。在雾气中,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她脚上那双布鞋似乎变得沉入淤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一身白的女人,头像是老锈的钟表,沿着逆时针,诡异地转动着。偶尔卡壳了,就连脚步也停下,神经质地甩甩头,然后继续缓缓移动手臂。
“冬天……雪人……雪人俏……胡萝卜……纽扣脚……小朋友,真欢乐……雪人……大嘴笑。”她张着嘴,在说什么,但是却只有唇型,无声。
翠翠骇得慌,想转身逃跑,却忍不住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遵从着秒针的时间一步一步挪向她,看着她从视线最模糊的地方渐渐变得清晰,翠翠停在了哪里,就看着这个女人头上是一头长发,涂着极宽的红色笑唇,眼睛被白色的眼影覆盖着,眉毛高高吊着,模样吊轨至极。
她歪着头,伸着脖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翠翠,嘴里重复着这首儿歌,每走一步,手转动一下,脖子也跟着转动起来。
翠翠吓得瘫软在地上,呼救声卡在喉咙里,仿佛只剩下了咕噜的呜咽。
她最终走着走着,愈来愈近时,眨巴着那双带着恶意和笑和眼睛,无声的张开嘴:“三万八千……二百三十一。雪人,你不乖呀。”
翠翠看着他的嘴巴飞快地动着,像一根弹簧,她费力地读着唇语。
“我!”那人咧开仿佛撕裂了一样的嘴唇,翠翠失禁,尿粪满身。那人黑洞洞的嘴,吐出黑色的舌头,疯狂笑了起来,桀桀的,在暗夜中刺着耳朵,像不成调的埙:“我来救你了!!!我是侠啊!快叫我侠!!”
他手中拿着的手帕,似乎要往翠翠口鼻捂去,翠翠尖叫地挣扎着,眼前的人却一晃,消失无踪。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几步,再转身时,不远处,女人又出现了,白裙换成了背心,脸上淌着疯狂的妆容,头发却变成了一头滴汗的短发,他握着屠刀,刺向翠翠的方向,一次,又一次。
鲜血像水也像江流。
翠翠看着刺刀,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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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翠报警。
去医院用了好几支安定,睡醒睁开眼,就看到两个长得蛮精神蛮清爽的小伙子,一个夹克衫,一个厚毛衣。
还好不是黑白无常。
厚毛衣掏出两本警官证,严肃地搞笑:“雷好,唔系香港皇家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