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这样顺顺利利长大吧,一定会让爱唠叨的妈妈刮目相看吧,她像一只纤细的小小白色蝴蝶,白白的小手攥着大衣的衣角,勇敢而大胆地朝前走着。
走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勇气和自我的嘉许。
但是在快意地仿佛脱离父母的同时,她依旧听得见自己的那声叹息。
因为有了很遗憾的事情发生。
让她无法原谅自己的不成熟。
工厂中新到的技术类大学生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羞涩,也在胸臆涌现奇怪的从未体会的快乐。她的笔记本无意间被他捡到,等他还回来时,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她的名字。
重重地,重重地。
少年心思如此干净清澈。
她看到时,诧异又觉得奇异的欣悦。她爱惜地保留着笔记本,却不知如何告诉对方,自己的珍惜,亦不知道,笔记本上自己的名字只是他提醒她不要再弄丢,还是另有别思。
可是,之后的每一日,他偶尔站到她的面前,她都会低着头红着脸飞快地走开。
胆怯地、像个孩子似地、懦弱地,从不敢去问地。
直到男孩被人调侃着和别的女孩的绯闻,也却只是笑笑,并不否认的时候;直到他看到她时像看着陌生人,而不再带着温柔亲切的时候;直到车间关系亲近的女工在传送带上打着孔,笑着推她,问她诶,小白牙跟你说了吗?
小白牙就是姑娘白日时害羞不敢看,梦中却常常梦着的男孩。
……什么?
他说,我得告诉小李姑娘这件事吧……
什么事?
我得告诉她,我其实很喜欢她这件事吧。
直到那个时候。
那天下了一日的雪,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去食堂打饭,吃到了他和别的女孩洒满整个食堂的红色喜糖。
那个姑娘泼辣大胆,是个锋芒毕露的潇洒的好姑娘。
喇叭内是好事的同事放的那首《出嫁》,高胜美唱着“昨天的潇洒少年郎,今天要变成大人样,掩不住嘴角的轻笑,全都是期待和幻想……”
他已经悄悄蜕变成大人了……在她还很懵懂的时候……
走在黑暗和充满迷雾的小道中,李女一直一直唱着这首歌。
却又,消失在了迷雾中。
她看到了一身白裙子的奇怪的长发的人,朝着她,慢慢走着。
李女怪道为何深夜又有这样女人,和她一样走在幽僻处,却又不免担心,愈近时,心愈跳。
女人走得极缓极缓,李女因为这样的缓慢,只觉得奇怪,却也不大害怕了。
等到约有一百米的距离时,雾气中,白裙女人的面容渐渐撕裂在雾气中,那是一张红青交加的鬼脸。
女孩怔了,她怀疑自己花了眼。可是……
她走得仿佛快了些。
仿佛……又快了些。
是错觉吗,快了吗……是快了……快了……
等到那个带着鬼脸的女人啊,披散着长发,疯了一样,冲刺一样,朝姑娘跑了过来。
李女尖叫着,转身疯了一样地朝着甬道的出口逃着,喘息在风中不断鼓作,扩大,却在即将看到光明如雪的路灯的一瞬间,却在流出欣喜的眼泪的时候,被那只冰冷的手掐住了胳膊。
他捂着她的嘴,用手臂挟着她,缓慢地,缓慢地,回到了那片黑暗中。
路灯啊,越来,越远。
********
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在黑暗和冰冷的尸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