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不能欺瞒凤凰,他可以欺瞒她一辈子,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他将会和现在摆放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幸福擦肩而过。

而且,对方是凤凰啊,如果是凤凰这样的女人的话,那么他一切的伤痕一切的负担,这个女人都能和他一起分担吧?

她能做到,因为她是凤凰。

凤凰抬头看着他,不催促,只等他自己开口。

“……我的父亲,也是一个美术学院毕业的学生,可惜他虽然拥有对绘画的热情,却没有天分,他的一生都很落魄,最后到了这个城市,成了一个小学美术教师。当我出生之后,他就开始教我画画,似乎想把他所遗憾的一切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他狂热的喜欢着国画,而我的才能里最突出的也是国画,但是我却喜欢水粉画,父亲认为我在浪费我的才能,他总是责骂我,结果,在一次他撕毁我的水粉速写的时候,他打了我,而为了把我从他的愤怒之中抢救出来,母亲冲了过来,却被父亲不慎下的一推撞到了桌子上……那一下,让我的母亲高位截瘫……”

说道这里,聂蓝不再说话,他用一双因为握着画笔而有茧子的手掩盖住了自己苍白的容颜,仿佛在把什么枯涩的感情吞咽下去一般气氛弥漫在了他身体的四周。

凤凰看着这样的聂蓝,她知道自己该安慰他,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没有安慰任何成年男人的经验,她所能做的就是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的握住。

通过这样的肢体接触,仿佛,她的温度、力量、勇气和坚强就能传递到他的身上去一样。

感觉到异常温暖而柔和的手掌覆盖到了自己的手上,聂蓝对自己摇了下头,反手握住凤凰的手,紧紧地攥住,再也不肯放开。

这样一个微笑的动作凝聚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用手抹了下脸,继续说道:“……我们家不是很富裕,为了凑给母亲治病的钱,父亲开始拼命的工作,除了学校的工作之外,他还带了好多个美术班,就是为了给母亲快点凑到治病的钱。”

“从那次以后,我开始不敢违背父亲的话,我不再画水粉,而开始画国画,我打算按照父亲的想法去画国画,画到母亲身体好起来为止。我觉得这是一种类似于赎罪一般的情感……真的,我像是依靠这个来告别心底的罪恶感,因为归根到底,是我的不听话害母亲这样的。”

“母亲的状况越来越危急,父亲的加班也越来越多,后来,就在医院打算把没有钱继续交治疗费用的母亲送回家的时候,父亲忽然发现……我临摹的名家作品……和朱耷最为神似,被逼到这个地步的父亲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他拿了我最好的仿画作品去古玩市场上去兜售,结果被人以高价买走,等他高兴的拿着钱回来的时候……母亲却已经去世了。”

“……这个打击对父亲非常大,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说话,也不再画画,他甚至不再理我,只是每天都看着母亲撞到的那个桌角……一年后,父亲也过世了……而那张赝品就开始在收藏家手中流传……而我发誓要成为国画系最优秀的学生,完成父亲那个一辈子都没有完成的梦……”

所以……他才会放弃最喜欢的西洋油画,而转攻国画——是他父亲一生梦寐以求不惜为之牺牲,也是间接夺走他一切幸福的国画。

而这样的聂蓝,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拿起画笔的呢?

他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他所深爱的绘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