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嫡姐是重生的,那么她之前所作所为,都成了很可笑的事,竟然妄图威胁奚衡,企图欺骗她得到怜惜。
但这都不重要了。
若嫡姐是重生的,奚娴便觉自己不再会是把秘密埋藏心底的怪物,甚至有可能,不必再一个人于黑暗中独行。
原先不觉得,只是现在想来,却觉得那样令人欢喜。
人总是想要有个伴的。
嫡姐没有责怪她,若真是重活一辈子,那便是待她的怜惜愧疚更多些,故而才这么温和,这么帮着她。
奚娴上辈子没有被谁好生对待过,故而这辈子嫡姐能够这样,已经能叫她忽略许多细节,心中存留对方最美好的一面。
她早就已经不怪姐姐了,只还是很怕她,现在却想要迫不及待见到嫡姐。
到了夜里,夜风呼呼地扑打着窗棱,奚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趿着绣鞋下了地,却看见有个人站在外头,一身素白的衣裳,勾勒出纤细劲瘦的腰肢,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以玉簪固定成髻,清冷孤傲融入夜色中,只余一个高挑优雅的背影。
那是她的嫡姐奚衡。
奚娴的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一双杏眼红通通的,咬着唇说不出话来,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脚踝露在外头,远远瞧去个子极为娇小孱弱。
奚娴低了头,迎着风拢紧衣袖,缓声道:“姐姐,您怎么来这儿瞧我。”
嫡姐转过头,在夜色下瞧不清神态,只是低缓道:“不是六姑娘想见我?如今见了,怎地反倒嫌弃起来。”
奚娴连忙道:“没有的。”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惑,披着外衣轻轻道:“姐姐,怎么会写那一手字?为何要把那本薄书交给我。”
奚娴的心砰砰乱跳,颤抖这嗓音道:“您是否也是……也是重活一回的?”
嫡姐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手势,漆黑的长发被吹得飘散起来,眼眉深邃冷淡:“你不会愿意知道。”
她不明白嫡姐这句话的深意,却明白表意。
奚娴鼻子一酸,心中动容,一把抱住奚衡的腰道:“姐姐……姐姐啊!”
嫡姐身上有很好闻的檀香味,深重而悠远,在女子身上时便叫奚娴更为安心,她认为嫡姐是个可以依赖的好姐姐,即便刻薄病态一些,这辈子事事都是为了她好。
嫡姐沉默了,她纤长的手指微微拢住奚娴的长发,捏着她单薄的肩胛,强硬使她抬头看自己。
奚衡淡色的眼仁在黑暗中,却很幽深,让奚娴忍不住着迷,于是带着泪笑起来。
嫡姐挑起她的下颌,薄唇微启,在她耳边亲密道:“娴娴,姐姐可不是甚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