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生孩子真是糟糕的体验,哪怕无拘再懂事可爱,想起生他的时候,奚娴仍旧没有半分喜悦。
除了痛就是累,浑身都散发着暴躁之感,恨不得把肚里的孩子徒手挖出来,来解决自己生理上难熬的痛苦。
直到她醒来过后,才陆续开到十指,嫡姐一直握着她的手,平静的看着她,默然无声。
奚娴觉得肚子就像是一个被拗到极限的蚌壳,里头的珍珠粗粝而带着棱角,她不愿意把它打磨到平滑,更不愿受那样的痛苦。
相比起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现在的奚娴显然更含有戾气一些,对于肚中的孩子之于自己的折磨,奚娴万分不情愿,因为她没有陆宗珩“灌输”给她的母性之爱,所以也就对这样无畏的折磨感到厌倦。
所以无比自私的话,是不会希望自己因为生孩子而受伤的。
即便她的确不自爱,但并不代表不会因为疼痛而难过。
但也是这个孩子,令她恢复了记忆。
她生得无比艰辛,整张雪白的面容同时变得惨白而憔悴,平日里的丰盈和柔弱都像是褪色了一般,剩余的只是大片的空白和痛楚。
奚娴身旁的女人面色复杂而沉凝,一双手被奚娴紧紧攥着,近乎嵌入了血红的丹蔻,仍旧毫无所觉。
产婆看了眼女人,倒是不好说甚么,虽说产房污秽,但她却不能置喙甚么罢了。
奚娴粗粗的喘息起来,就连嗓音都变得颤抖而嘶哑,像是从泥沼中伸出的枯枝,胡乱的挥舞着:“姐姐……我、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她一转眼,泪水便凝在眼眶里,将将要落下,血腥味满屋都是,是奚娴熟悉的味道,但这次的血是她自己的。
嫡姐的面容变得柔和而深邃,浓密的长睫覆上淡色眼眸,漆黑的发丝垂落在奚娴的手臂上:“不要怕。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抓着奚娴的劲道也略微加重,与床上娇妻的手互相缠绕着,几乎不分彼此。
奚娴渴盼的看着她,眼神所过之处,渺茫而交叠着,似乎连嫡姐的面容都看不清了,却仍旧记得攥住女人的手,疼痛感在她身上无限加剧。
她似乎鼓起勇气,期盼着一个永恒的承诺:“是……永远吗?”
“我比你的一切,都要重要?”
时间仿佛凝滞了,身后的产婆不知何时也不在了,嫡姐带着笑意的回答是:“嗯。”
“——都重要哦。”
这是她鲜少有的,宠溺而软绵的语气,轻飘飘承载着重要的承诺,说出口时从容的就仿佛在心底演练了上万遍那样。
实在不敢想象,像是这样冷情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话。
奚娴还记得,嫡姐曾与她说过的话。
一言九鼎,永不毁诺。
奚娴也笑起来:“那你就永远陪着我,那些事情,再也不用操心了,是不是?”
她一边笑,身体的皲裂却格外痛苦,像是被分割开来,又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她又忍不住皱起眉,整张脸像只皱巴巴的包子。
这也是奚娴头一次尝到这样刻骨的疼痛,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都要被剜下来了。
女人看得出,奚娴这次不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