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曹文宗在府外求见?」黑齿常之低声道。
「曹文宗,就是那个曹将军?」王文佐啜了口酒,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几乎把这个人都给忘了:「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说!只说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只可当您的面说!」黑齿常之观察着王文佐的脸色:「要不干脆就说您有事出去了,回绝了便是!」
「算了!让他进来吧!」王文佐摆了摆手:「当初看他是个本分人,若非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找到我这里来了,只当是积德行善了!」
「是,那我马上引他来!」
片刻后,曹文宗进得门来,便屈膝下拜叩首:「小人叩见王司马!请王司马施以援手,救曹某满门!」
「曹将军请起!」王文佐给曹文宗这一下弄得有点懵逼了:「你这是作甚!起来说话!」
曹文宗却不起身:「小人哪里当得起将军二字,乃是罪人,不敢起身!」
王文佐见曹文宗这样子,也只得让仆役拿个垫子来,让曹文宗跪在垫子上:「你说是自己是罪人,难道你参加了前几日的暴乱?」
「那怎么会!」曹文宗赶忙分辨道:「小人虽然自小未曾读过什么书,也是知道是非对错的,那等为非作歹的勾当小人平日里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何况是去做!」
「我记得小乙说你门下还有几个弟子也都有些本事,难道是他们做了歹事?」
「那几个孩子虽然有些本事,但平日里小人管束的还严,如何敢做那等事。那日暴乱时小人带着弟子闭门自守,并未做过什么歹事!」
「那既然未作歹事,你为何来求我?难道是官府冤屈你了?」
「倒也不能说是冤屈!」曹文宗苦笑道,原来自从上次的暴乱之后,朝廷就下诏要征发六万长安恶少年去安西从军,曹文宗一家人也位列其中,所以才跑到王文佐这里来求告。
「六万恶少年?朝廷好大的手笔呀!」王文佐不禁咋舌道,他看了看曹文宗:「不过你这年纪怎么算也不能算是恶少年了吧?」
「司马有所不知,这次征发的不止是恶少年,还有赘婿、商贾,只要是长安城中无赖游手之徒的都在征发之列!」
「那你也不算吧?」
曹文宗露出一丝苦笑:「小人虽然对家中子弟管束的严,但却有几分虚名,京中恶少年中也有些人在小人那儿学过几日刀弩的,于是京兆尹便把小人的名字列入其中了!」
听到这里,王文佐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次事变之后,朝廷征发恶少年固然有增加安西兵力,增强对吐蕃防御的目的,但更主要的是为了清除长安的潜在不稳定因素,像曹文宗这种武艺过人,又有许多弟子的人物,就算他本人再怎么谨小慎微,也很难逃过上头的名单。
「我大概明白了,那你想要如何呢?继续留在长安?还是别的怎么样?」
「司马您说笑了,小人哪里还敢奢望留在长安?」曹文宗摇头叹道:「也不瞒您,小人当初来长安确有想凭一身本事上报国家,建一番功业,光宗耀祖的心思。可年纪渐长却一事无成,便想着能把祖宗传下的本事传下去,把这几个孩子培养成才;可经由这次的事情之后,小人就明白了这长安不是寻常人能待的地方,便是没被征发去安西,小人自己也是要走的!」
「你不想留长安,那为何又不想去安西呢?难道是因为那边要和吐蕃人交手?」
「小人不是不想去安西,也不是不想与吐蕃人交手。而是不想被这样征发
去安西!这次被征发去安西的六万人便如罪人一般,任凭当地将吏役使,甚至还会被当做奴隶贩卖,只怕还没遇到吐蕃人,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王文佐也明白了过来,唐代这种征发恶少年虽然名义上是派去当兵,但和通常的府兵和募兵并不一样,更接近于后世的充军,到了安西之后绝大多数人只会沦为当地官员的奴仆而非战士,而当地官员也会随意虐待役使他们,曹文宗就算武艺再好,再想杀敌报国立功,也不会想以这种形式去安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