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来了!”中臣镰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菩萨保佑!”
“是的,我来了!”定惠走到中臣镰足面前,双膝跪下:“父亲,你无需担心,右府殿已经说了,只要您能够将大津保存完好,确保仓库里的物资和码头船只不受损害,他就免去您的所有罪过!”
“免去我的所有罪过?”中臣镰足摇了摇头:“右府殿的器量还真是让人佩服呀!只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免罪了!”
定惠从父亲的话中闻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惊讶的问道:“不需要他的免罪,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马上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不需要别人宽恕的!”
“死人?”定惠这才注意到书案上放着一只碗,他抢过碗闻了闻残余的液体,惊道:“毒芹汁?您已经喝了毒芹汁?来人,来人呀!快叫大夫来,还有草木灰和热水!快!”
“不必了!”中臣镰足伸出右手,拉住定惠:“真的没有必要了,草木灰和热水也好,大夫也罢,都救不了我的!”
“父亲,您这是何必呢?”定惠抓住中臣镰足的衣袖,悲泣道:“明明右府殿已经亲口赦免了您的罪行了,您完全没必要自尽呀!”
“定惠,你还是不明白呀!”中臣镰足苦笑道:“我的罪行深重,是一定要死的,现在死还能落得个体面,如果现在不死,将来不但自己会死,还会牵连你和家族的!”
“这怎么可能?”定惠道:“右府殿是亲口向我许诺免去您的罪责的,他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孩子!”中臣镰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知道吗?当初是我亲手杀死有间皇子的,有间皇子与琦玉皇女兄妹情感甚笃,你觉得她会饶过我?就算她看在内府殿的面子上暂时放过我,但在她的心中仇恨只会越来越深,总有一天她会按耐不住,一旦爆发出来,那时不但我要死,你、还有其他与我有关的人也要倒霉。我已经年过五旬,死了也不为早,何必为了多活几年害了你、害了家族呢?还不如早点自尽,一了百了的好!”
“有间皇子是您亲手杀的!”定惠吃了一惊:“这件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有间皇子不管怎么说也是皇族,即便有罪,以刀剑及身,伤及性命是何等不体面的事情,又怎么会泄露出去!”中臣镰足叹道:“但这种事情只要有心之人细查,肯定是瞒不住的,说不定琦玉皇女已经知道了!你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死了吧?”
听到这里,定惠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父亲为何已经知道王文佐已经赦免了他的罪行,却依旧坚持自尽,不让大夫前来救治。王文佐即便现在权倾倭国,但中臣镰足得罪的却是已经登上大位的琦玉,且不说面对大王和自己情人的怒火,王文佐会不会信守原先的承诺。
(从王文佐的角度来看,琦玉当然比中臣镰足要亲近多了)即便王文佐真能信守承诺,他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倭国,一旦他离开倭国之后,琦玉很可能就会找中臣镰足算旧账,到了那個时候,琦玉肯定不会满足于只要中臣镰足一个人的命了。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依旧无法改变父亲必死的命运,定惠便不禁悲从中来,保住中臣镰足的膝盖痛哭起来。
“痴儿,痴儿!”中臣镰足抚摸着儿子的光滑的头皮,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既然熟读佛经,自然知道生死不过是寻常事。我这个年纪,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又能多活几日?能够以一人的性命,保住家族后代,这已经是大幸了!”说到这里,他将定惠从自己膝盖扶起,将几案上的两本书册拿起,递给定惠一本道:“这是大津各色物资的名册,你来之前我已经理清了,右府殿颇为看重,你要收好了!”
“是!”定惠含泪手下书册。
“这另一本嘛!”中臣镰足一边说话,一边解下腰间的玉佩,与剩下那本书册一同递给定惠:“书册中是中臣氏所有的家产田庄,这玉佩乃是中臣氏的传家之宝,待我死后,你立刻还俗,出任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