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齿常之没穿盔甲,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他的卫兵骑的则是灰马。在他们头顶,高高飘扬着代表着大和大王的锦之御旗和王文佐的白边红旗旗。黑齿常之浓密的胡须与鬓毛相连,对面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将其三面包围,然而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气馁和惊慌。
“黑齿佐平!”有人用黑齿常之在百济军中是的官职称呼他:“你干嘛没穿盔甲?是来投降的吗?”
“有可能!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有人用戏谑的口气说道。
“这倒是,不像我们膝盖都给冻住了,想弯也弯不下去!”
各种嘲讽和讥笑就好像一支支羽箭向黑齿常之射来,而这个男人面不改色的坐在马背上,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每一支箭都被他那冷若冰霜的表面弹了回去,最终声音渐渐平息了。
“黑齿常之,真想不到,我们能在这里见面!”说话的是个秃头的中年汉子,他的盔甲陈旧,上面还有不少刀箭留下的痕迹,不过擦拭的发亮。他带着僵硬的礼貌开口,不过没有下马。
“达率德,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不过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黑齿常之答道。
“是吗?难道不是很失望吗?”达率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如果莪已经死了,你不是会松一口气吗?”
“当初一起上任存山的老朋友,也没剩下几个了!”黑齿常之道:“我不害怕你,也不害怕别人,但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活下去!”
“在唐人来之前,我们原本就活的好好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达率德举起右手,人群中的声音平息了下来,他笑了笑:“你都听见了!”
“但是唐人已经来了,你们能把他们赶回去吗?”黑齿常之冷笑道:“如果可以,你们怎么会逃到这里来了?现在连这里你们都待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某些人当了叛徒,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的话,唐人早就被饿死在泗沘城里了!”达率德道。
“你这是在白日做梦!”黑齿常之反驳道:“你忘记了吗?在我放下武器之前,鬼室福信就杀了道琛,扶余丰璋又杀了鬼室福信,你觉得这样就能打败唐人?我只不过不想自己和家族跟着一起陪葬罢了!”
“投降唐人之后,你变得会说话了!”达率德笑了起来:“你刚刚说的那么多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贪生怕死寻找理由罢了,那么多人为了复国而死,而你却丢下武器,跑到唐人那边去,只有你有家族,他们就没有?”
“对,我是贪生怕死!”黑齿常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只是我问你,你忘记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拿起武器,上任存山的吗?是为了复国?还是因为唐人横暴,欺辱我们,我们才拿起武器上山的?然后呢?一开始是和唐人打,然后和新罗人打,最后自己人杀自己人,倭人也来了,在百济的土地上横行。这一切都由谁来承担?还不是百济的百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就算有一天,我们把唐人赶走了,扶余丰璋登上了王位,还有几个百济人能活下来?百济还是百济人的百济吗?既然反正都不是,那为什么不尽快让战争结束,让所有人能够耕种田地,修理房屋,抚养老人孩子,回到正常的生活呢?”
这一次,再也无人能开口反驳,所有人的嘴都好像被冻住了,最终达率德叹了口气:“现在百济怎么样了?”
“很好,人民回到村子里,开始修缮房屋,播下种子。唐人甚至开始组织百姓修复水利,开垦荒僻的田地。我离开时刚刚收下了庄稼,不但足够吃的,还有结余。就算泗沘城外的集市也开始出现商人了,虽然无法和先前相比,但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