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不要说了!”王昭棠打断了对方的抱怨,他已经猜得到大概的情况了:“那吐蕃人是什么时候袭击你们的,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那是五天前的事情了!”刀疤脸的汉子道:“我记得那天午后就开始下雨,然后竟然变成了冰雹,这地方的鬼天气,真是活见鬼。郭待封只得下令各军停下休息,我们当时已经累极了,纷纷都躺下休息——”
“等一下,你们没有修筑营垒?挖壕沟?布置尖桩?”王昭棠问道。
“没有!”火光照在那汉子的脸上,有种讥诮的表情:“到处都是石头地,怎么挖壕沟?就算有地方挖,也没力气,光是行军我们就要累死了!”
“好吧!”王昭棠摇了摇头:“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那汉子笑了起来:“傍晚时分,我们听说前面的营地遭到吐蕃人的袭击,不过没人当回事,自从离开大非岭后,吐蕃人的袭击就没有停止过,每次的人数都不多没人把这当回事!我们几个躺在驴车下面,至少那儿还有块干地方。由于太累了,我都没有等待晚饭好就睡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较清楚吧?”他向旁边的另外一个人问道。
“嗯,莪们营的校尉受命带着五百人去对付袭击者,出去后就没回来,我想他应该是中圈套了!”那人耸了耸肩膀:“吐蕃人把我们营当成了突破口,所以他们先用这种办法削弱我们营,然后再攻击!”
“你是说吐蕃人夜袭了你们?”王昭棠问道。
“对,是夜袭!”回答者满脸的厌倦:“前锋由一个戴着狮子模样头盔的校尉率领,砍倒我们的哨兵,清除外围的障碍,以利后面的大队攻击。等我们的人醒悟过来,对方骑兵已经手执刀剑和火把冲进了营区。我当时睡在驴车下面,听到打斗,看见帐篷着火,幸好我们睡得不死,从地上爬起来了,否则就已经被车轮压成两截了。”
“你们没有指挥官?”王昭棠问道:“就算校尉领兵出去了,那司马呢?虞候呢?就没有一个挺身而出的人吗?”
“没用的!”回答者苦笑着摇了摇头:“当时乱成一团,各种声音充塞耳朵,就算有人站出来,我也什么都听不到。真的,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真的不明白!”
“那郭总管呢?他就什么都没做?”王昭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郭待封?”刀疤脸汉子笑了起来:“也许他做了些什么吧?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见到!那时候我们脑子里只有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住口!”王昭棠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你们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吗?你们是大唐陇右镇的将士?你们应该想着怎么样打败吐蕃人,而不是怎么保命!”
刀疤脸汉子并没有被吓倒,他笑了起来:“王司马,你不明白当时的状况!真的,我们当时连吐蕃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打?四面八方都是人,你也分不清是吐蕃人还是自己人,人如潮水般涌来,你要么被踩死,要么随波逐流,你以为我们是怕死才跑的吗?笑话!”
王昭棠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沿着面颊滑落,他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很滑稽,但他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另一个汉子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王昭棠,低声道:“王司马,不管你最后怎么处置我们,都很感谢让我们吃饱还换了身新衣服。送您一句话,兵败如山倒,一切都完了,带着剩下的弟兄们跑吧!多救一个是一个,等吐蕃人围过来,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