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慢慢说,一点一点说清楚!”王文佐沉声道。
“是,是!”那家奴显然已经被吓坏了,已经是语无伦次:“两天前一个朋友请主人去做客,说是兰台太史令编成了一本奇书,请四方文士前去品鉴,若有能指出一句不是的,兰台太史令当赠千金。主人于是便去了,结果第二天主人便被拿了去,说是诗文讥讽今上,要重重治罪!”
“兰台太史令?这是个什么官?”王文佐皱起了眉头,他虽然穿越很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境指挥军队打仗,对于朝中的官制不是很熟悉,加上自从李治登基之后,三天两头的改换官员的称呼,他根本就记不住。
“你可知道那贵人的姓名吗?”
“好像姓武,不对,好像是贺兰——”
看着跪在地上挠着脑袋努力回忆的家奴,王文佐终于绝望了:“如果你连那贵人的姓都搞不清楚,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他起身刚想离去,一旁的崔云英低声道:“郎君,妾身记得皇后有个外甥,叫贺兰敏之的,他好像就是做这个官儿。皇后对其十分宠爱,让这外甥承袭了自己父亲的爵位,所以改姓为武,会不会是他?”
“是他?”王文佐一拍脑门:“如果真的是他,那卢照邻可就没救了!”
也难怪王文佐这么说,崔云英说的这位贺兰敏之是韩国公贺兰安石之子,其母韩国夫人便是武则天的一母同胞的姐姐。依照当时的惯例,皇后的亲族都会被特别授予官爵重用,但由于武则天的亲生母亲曾经被两个兄长武元庆和武元爽刻薄对待,所以武则天被封为皇后之后,不但没有重用厚待武氏一族,反而将两个兄长都流放到西南地区,而将这份政治资源都给了自己的外甥贺兰敏之,将其赐姓为武,继承了武则天之父武士彟的爵位,并出任秘书监(兰台太史令),主持弘文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让他通过编撰书籍来招揽人才,累积名望,一路奔着政事堂而去的。卢照邻要是真的得罪了这位大爷,那还真是没救了。
“郎君,这卢照邻应该也只是无心之过,他家与我家乃是世交,又是天下知名的文士,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救一救他吧!”崔云英道。
“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谈救还是不救还太早了!”王文佐叫来崔弘度,让其先去打探事情原委,将那家奴先收容不提。
傍晚时分,崔弘度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让崔云英脸色惨白,卢照邻得罪的的确是贺兰敏之,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当时指叱的文书乃是《三十国春秋》,这本书实际上是奉皇后之命编撰的。
“卢兄这也未免太过不识时务了!”崔弘度低声道:“京中谁不知道这贺兰敏之背后是武皇后?编《三十国春秋》也是为皇后增长人望,而卢照邻曾经给邓王当过文学侍从,这次回长安也是走的某位宗王的路子。这可是过河的卒子呀!贺兰敏之若是不杀他,皇后的颜面何在?三郎,照我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管了!”
王文佐没有说话,他真的没想到卢照邻两天没见就把自己弄进这么大个坑里去,这长安城里真的到处都是地雷呀!难怪太宗皇帝时候那么多勋贵宗室传到现在就没剩几个了,路线斗争无时无刻不在,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全家上法场了。他想了想之后:“先看一看吧!云英,你拿一百贯钱给那家奴,让他贿赂一下狱卒,也让卢先生在狱里日子过的舒服点,这案子一时半会完不了,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是!”崔弘度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崔云英惭愧的看了王文佐一眼:“郎君,都是我的过错,险些把自家也牵连进去了!”
“这也不能怪你!”王文佐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便是我,不去打听也不知道还有贺兰敏之这号人。算了,照我看卢先生这次还真未必会死,毕竟这是神仙打架,不过苦头是难免要吃不少了。再说了,他一个河北人,朝中无人,只凭着诗文想要在长安闯出一条路实在是太难了,就算真的让他当上一个五六品的官,没有有力的奥援,一不小心就被卷进莫名其妙的案子里,丢了性命,甚至牵连亲族好友都有可能。这是何必呢?他要是这次能活着出来,你就劝劝他,若是想要做官,我给他在倭国、熊津那边弄个官当当便是,虽然比不上大唐的官,但俸禄什么的也不会少!”
“嗯!”崔云英闻言点了点头:“夫君您说的是,卢先生这次若能出来,肯定想法也会有大变,他会听您的话的!”
“那就好!”王文佐笑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卢先生这次的祸事说不定成了后来的福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