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狄仁杰最后那段话,卢照邻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胜利当天的剩下时间里,王文佐并没有下令一鼓作气,攻下乌尔塔城,按照俘虏们的口供,叛军指挥官剑牟岑和最后的那点残余,应该就躲在那座小城里,在他看来拿下这座小城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耗费士兵们宝贵的鲜血来攻城并非明智之举。只要再等一两天,并不难用其他手段不战而下。
当天的夜里,唐军的营地里满是欢笑,胜利的喜悦和对美好未来的期待让每个人都笑逐颜开。而战场此时却是一片死寂,这是永恒的沉睡,那些被长矛贯穿、刀剑劈砍,箭矢射中的汉子们,都在这里永生永世的长眠了。缓慢升起的月亮,将月华洒在这片死亡的土地上,映照着处处凝固的血泊。月光掠过这片尸体,再扫过那堆尸体,凝望着一双双圆瞪而又死去的眼睛,照亮那一张张死青的面容,照亮那一丛丛折断的长矛,照亮一匹匹战马的遗骸。月光愈发苍白,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坏了。
然而,这边,那边,战场上依稀可见少数游动的鬼影,他们是依靠尸体过活的人,每次大战结束之后,总有这类人在尸体上摸索,打劫死人,就好像跟随着雄狮的豺狗,他们伴随的是死神。这些发死人财的家伙们,穿行于尸堆之间,发出的声响被夜风吹拂,透过四野的林木,瑟瑟回响。
“将军,你听到了吗?这声响!”
乌尔塔城墙上,守夜的军官对剑牟岑低声道。
剑牟岑侧耳听了听:“什么声音,是夜鸟吗?”
“不是,大军厮杀一天,就算有鸟也早就被吓得飞远了!”军官苦笑道:“我曾经听人说过,战场上被杀的人的魂灵徘徊依恋自己的尸体,每当夜里,都会在战场上游荡徘徊,发出呻吟哀号,这应该就是的吧?”
剑牟岑叹了口气:“也许吧!不过我们应该也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就可以加入他们了!”
“将军,其实你不用死的!”那军官突然低声道:“唐人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今晚肯定要欢宴庆祝,包围肯定不严密,如果您今晚连夜逃出去的话,肯定有机会!”
“逃出去?”剑牟岑露出一丝苦笑:“还能逃到哪里去?曾经有那么多人联合起来,新罗人、靺鞨人、契丹人、还有我们,本以为终于可以打败唐人,复兴高句丽。可是王文佐一回来,新罗换了国王,变成了他的盟友,靺鞨人和我们被打的惨败,契丹人的灭亡也就是迟早的问题。这么多军队,这么多国家都完蛋了,成千上万的士兵死了,尸骸遍野,我还活下去做什么?”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那军官竭力劝说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将军,乌尔塔城这么小,是不可能抵挡唐人的攻打的,你今晚不逃走,明天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不用了,如果你想逃走的话,就逃吧!”剑牟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再说我如果逃走的话,唐人恐怕会屠杀城内剩下的人泄愤的,他们跟随我到现在,我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命向唐人换他们的命!”
次日天明,唐军的营地响起一声悠长的号角,两个骑士举着旗帜,来到乌尔塔城下,其中一人大声向城内叫喊:如果天黑之前守兵打开城门,放下武器,保证城内的房屋和财物一切完好,大将军就可以确保他们的性命,否则的话,就鸡犬不留。
城头上的守兵并没有让喊话的骑士们等太久,只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城门就打开了,最先出来的是女人、老人、和孩子们,然后是受伤的男人们,后面的是成群的士兵,赤手空拳,光着头,身上只穿着反穿的羊皮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面的是是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面色惨白,毫无生息。
“大将军!贼首剑牟岑已经服毒自尽了!”阿克敦禀告道。
“确认是本人了吗?”王文佐问道。
“已经让俘虏中认识他的人辨认过了,确实是他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