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轻响,一支灌铅短矛被卷曲到了极限的筋丝纤维驱动,弹射出去,越过前面两排士兵的头顶,贯穿了旗手的小腹,将其连同旗帜带倒在地。这支短矛仿佛是个信号,这些靠近岸边的水轮船射出雨点般的箭矢和短矛,落在靠近岸边的人群头上,被射中的人就好像被大风刮过的岸边的芦苇,成群的扑倒,有人试图张弓反击,但这些水轮船靠岸一边的侧舷早就竖起了木排,水手们躲在木排后,用弩机和“蝎子”向岸上密集的人群射击,岸上射来的绝大部分箭矢都被木排挡住了。
几乎是同时,城头上的投石机也开始行动了,相比起船上的射手们,城墙上的投石机大部分都打偏了,不少石弹都从葛军士兵的头顶上掠过,落入河水中,有几块甚至砸到了正在向岸上射击的水轮船上,引来了一阵怒骂声。但即便如此,这也让葛军事情陷入了一种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恐惧之中,在这种夹射下,愈来愈多的人丢下武器,试图逃离这块倒霉的地方,他们推倒试图阻挡自己的军官,翻过矮墙,向己方的本阵方向逃去。
从城门里冲出的骑兵们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骑兵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两百骑上下,但他们迅猛果敢的行动弥补了这个不足,他们如风一般席卷过葛军的侧翼,引满角弓,向只有四五步远的敌方步卒射箭,挺起长矛,刺穿抵抗者的胸口,践踏一切,驱赶一切,披靡一切,就好像割草人一般,每前进一步,前面的草就倒下一片,就这样,原本浩荡的葛军在马蹄前转过身,发出绝望的喊叫声,丢下旗帜、长枪、头盔,向后逃去。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被同伴挤倒践踏,再也没有重新起身的机会。
看到己方的前军被击溃,葛德威的脸变成了一种可怖的紫黑色,就好像茄子。他愤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胜利者的骑兵并没有追击下去,只到了那道矮墙边缘就退回去了。
“贼人的骑兵果然精悍!”副将嘟囔道:“不可小视!”
这句话点着了葛德威的怒火,他恶狠狠的骂道:“来人,将这些废物拿下,临敌后退者斩!”
“将军,将军!”副将给吓了一跳,赶忙求情道:“这么多人不可尽斩呀!”
“对,对!”行军司马赶忙接口道:“这不过是初战,若是杀了这么多士卒,岂不是自沮士气!”
葛德威此时也有些后悔,毕竟逃回来的溃兵就有七八百人,如果都杀了那剩下的军队只怕也打不下去了。他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逃回来的溃兵什一抽杀,活下来的插箭游营,以为三军戒!”
与败者的沮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陕州城内此时却是一片欢腾。如果说先前城中绝大多数人是怀着绝望恐惧的心情面对长安来的军队,那刚刚亲眼看到的胜利就让这些原本绝望的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这些“王师”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嘛!那些骑兵们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几倍于己方的“王师”,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难道和那个倭国来的转运使相公说的一样,他们才是忠臣,长安有奸臣囚禁了圣天子,只要大家能够坚守陕州一个月,王大将军的大军就能赶到,到时候解救天子,大家都是有功之臣,可以封妻荫子?
在胜利的刺激下,城内的百姓和民兵们兴奋了起来,他们开始连夜赶工,打制更多的器械,箭矢,投矛和弩机,检查城墙,寻找可能存在的缺口薄弱之处,看到这种喧闹,城外的进攻者不由得更沮丧了。
“看这样子,倒像是咱们才是叛军了!”一个军官摇了摇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从长安连夜行军赶过来了!”
“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他旁边的同伴叹了口气:“还是先找长安要援兵,相邻州县征召民夫来吧!就凭咱们手上这点兵,就算再过半年也攻不下来!”
无论葛德威如何的恼怒,他也不得不向长安发出求援的书信,并从相邻州县征召更多的民夫,为打一场时日持久的攻城战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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