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的守官接过兵符一看,赶忙双手还给高延年,躬身道:“下官遵命,本地的毗沙门寺已经准备好了住宿地,不如二位校尉便在寺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毗沙门寺?”高延年皱起了眉头。那守官见高延年似乎有意,笑道:“二位校尉有所不知,这毗沙门天寺庙供奉的是毗沙门天天王,乃是武将庇佑之神。途径此地前往西域、陇右的武人,多有前往祭拜的,据说颇为灵验!”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劳烦守官了!”高延年笑道。
“不敢当!”那守官赶忙派人带路,高延年长五郎两人来到寺庙,下马来到佛堂之上,只见当中毗沙门天王塑像高约丈余,头戴平冠身披七宝铠甲,煞是威风凛凛,两人赶忙下跪参拜,祝祷道:“弟子奉命出兵征讨吐蕃,愿神保佑我等弓矢破敌、旗开得胜,回来必大行布施扩建寺宇,重塑金身。”
两人跪拜起身,高延年向一旁的僧人询问此番出兵吉凶,那僧人合十颂佛说:“每日颂《法华经》,可破灾获福,得尝所愿。”
“多谢法师指点!”高延年谢过僧人,出得门来,却听到一旁的长五郎叹了口气。高延年便询问道:“长五郎,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长五郎笑了笑:“我记得这吐蕃人也颇为信奉佛教,想必吐蕃武士在出战前也会向我们这般向神佛祈祷能够取胜。若是我们和他们都每日念诵《法华经》,那哪一边能取胜呢?”
“呵呵!”高延年笑了起来:“那多半是念诵虔诚的一边赢吧?”
长五郎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要真的是如此的话,那大将军何必豢养我等?干脆养一群沙门,日日念经不久成了?”
“罢了!”高延年笑了起来:“我说不过你,自从你拜了小野家这个义父,便变得愈发伶牙俐齿。不过念不念《法华经》无所谓,我们今晚住在人家的房子里,至少嘴巴上总要小心点吧?”
“这倒是!”长五郎点了点头。
两人被领到偏院的屋内,分别坐下,一宿无事。次日清晨,重新上路。一行人马一路往西,只见白色的冰面一路向西北方延伸,一直到天边,天空没有太阳,四周灰蒙蒙暗淡无神。河边,一座石头佛塔立在枯萎的草丛中。据向导说,当地人送友远行,一般便是送到这里作别。高延年和长五郎经过时,正好有数人正在佛塔旁作别,其中一人取出胡笳吹奏,曲调清远苍凉,如倾诉,如叹伤,闻之不觉酸肠。
“这人吹得是什么曲子?”高延年问道。
“乃是陇头流水之曲!”向导答道。
“陇头流水?”高延年记住了:“曲子很好,就是太过伤感了。我等远行讨贼,须得作壮士曲,激人奋进!”随行之鼓吹闻言,便奏《兰陵王破阵曲》,曲声如似层层铁骑踏地而来,飞鸟惊起、猛兽骇奔,令人闻之便热血昂流。虽然阵阵寒风从河面吹来,众人依旧禁不住挺起了胸膛。
高延年之军过了狄道,一路继续上陇。一日经过一小山,只见此山孤立于一隅,三面缓坡,一面崖壁陡立。崖壁上有无数洞窟,窟中皆有佛像,颇为壮观。正好遇上雪霁天晴,有僧人上崖扫雪。高延年和长五郎策马山前,可见晴空湛蓝清澈,麦积红暗,微风拂动,浮图风铃发清脆之声,令人闻之忘尘。
“长五郎,想不到这兵戈之地,竟然还有令人忘尘清净之所!”高延年叹道:“你看这浮云苍狗,名利转眼幻梦,英雄总成枯骨。只有菩提稳如须弥磐石,慈悲之心,光照万千代!不如你我在这里布施一崖窟,雕塑佛像,以求福报如何?”
“也好!”这次长五郎倒是没有反驳,他看了看来时道路:“我们还没到陇右,这道路就如此艰险,吐蕃人的地域只会更难走,我们这次出征恐怕未必能活着回来,不如便在这里先修好崖窟,取出身上一件贴身物留下,若是寻不到尸骨,这里便当是我俩的葬身之地吧!”
两人商议已定,便唤来僧人,拿了一笔钱布施给僧侣,令其在崖壁上凿一洞窟,又各自取了一件贴身衣物留下,当做念想之物,然后才领兵继续向西而去。
公元681年的二月,岁末年初,冬雪早已经下过,山河沉寂,大地封冻,放眼望去,陇上从青海到陇右,就仿佛一块巨大的磨刀石,大唐与吐蕃两边都秣兵厉马,等待着来年的大战。吐蕃国相钦陵统领十万大军在攻克了河西之后,沿着河西走廊而下,攻克武威,过乌鞘岭,兵锋直逼黄河,关中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