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姜幸抱着手臂,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看着他,眼睛里的激愤,不甘,和怨恨全都褪去,“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姜修时顿住双手,忽然觉得自己和元娘之间竖立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他好像永远也越不过去了,
“什么……”他喃喃问出这两个字。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抱着姜府米粒享用不尽的蛀虫,一朵墙根下沐浴不了风雨的花。这些年尚书府的生活太过顺遂了,腐蚀了你的脑子,让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你什么都看不见!”
姜幸平静地说完这些咒骂的话,再抬头看他时,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但你其实笨吗?你傻吗?你既不笨也不傻,你只是装傻罢了,在姜府二十三载,你看到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你不忍撕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去看那些丑陋的真相,你怕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毁了,所以你宁愿相信眼前的都是真实的,相信父亲的品性,相信祖母对你的宠爱,相信母亲对你的好,相信姜嫣对你的依赖,所有一切,你都愿意相信,你独独,只不相信我!”
姜幸吼出最后一句话,再也不想看他一眼,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想要出去。
可是一开门,却发现绿荷和青萍满是急色,而景氏正托着肚子站在院里。
她不前不后,不知听到了几何,姜幸为了不惊扰到大嫂,特意去了旁边的书房,没想到还是让景氏看到了。
“大嫂……”
姜幸走过去的时候,姜修时也正好跟出来,一看到景氏脸色骤变,急忙追过来。
景氏却偏了身子,一眼也不看他,她拉着姜幸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愧意。
“大嫂,你不用替别人感觉对不起我。”姜幸仿佛什么都看懂了,她抚着景氏的手,从刚才的愤怒中慢慢恢复了理智。
“不论如何,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她松开景氏的手,偏头叫了绿荷青萍,三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翠安居。
来的时候有多风雷云动,走的时候就有多干净利落。
“相公,”人走之后,景氏突然喊了姜修时一声,他身子一凛,急忙走过来,就听她继续道,“有人对怨恨之人最大最大的发泄方式,不过是声嘶力竭的声讨。”
“要是一句话能化为一柄利箭射入心窝,她就连这些话都不愿跟你说了。”
“而这些并不能杀死你的话,你最好每一句都记着,永远别忘记。”
景氏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翠安居。
姜幸回了锦绣阁,神色恹恹,疲惫不堪,她躺倒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火光冲天血光四溅的画面。
昏昏噩噩地睡到了半夜,额头上都是粘腻的汗水,她从床上走下去,拿了件披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的烛台上罩着纸灯,发出昏暗的幽光,清风一吹,将她额头上的汗湿都吹走了,好像要带走所有不好的污秽一般。
她在葡萄架的石桌旁坐下,看着满天繁星,心里突然如碧空如洗的苍穹一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