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祎托着腮笑了:“虽说我的棋艺并不高,但是对对手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少年被取悦了,笑道:“多谢。”
姜祎继续思索道:“其实喜欢下棋的理由很简单,我这样的人,只有在面对棋盘的时候,每一颗棋子如何走,局怎样布,才能完全凭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开局落子天元,也是自己的选择,不会有责骂和指点,也不必步步忧心。”
母亲对她的期望,还有朝臣百官、学子同窗对她的期望,都太高太高了。
她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在别人的期望之下。
要让母亲满意、要让百官臣服——这好像是她生来就必须完成的事情。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自己是否愿意,包括她自己。
这座繁华的皇宫成为了她的牢笼,红墙黛瓦排山倒海而来,将她层层束缚禁锢在正中,几乎快要窒息。
苏珩在那之后同她偶有几次机会对弈,再后来,她连出现在国子监的次数都很少了。据太学馆的同窗说,公主殿下已经将全部的重心放在习舞,为春日祭祀大典做准备上。
曾经的吴国,今日的大颍,自立国以来便是一个信奉神明的国家。
原本的春日祭祀大典是由巫祝主持,选定巫女进行献舞的。但近年来,由于先皇朝政荒废,巫祝的势力开始膨胀,巫蛊祸事蔓延开来。
恭圣皇后令乐平公主接任巫女的位置献舞,显然是要着手肃清巫祝势力,将与皇权对立的宗教力量收归己有。
苏珩的目光自书卷的字迹之上飘到了窗外。
尚是早春,半月后用于乐平公主献舞的浮云台正在搭建。浮云台修得有四层楼高,传说献舞当日整座金陵城的百姓都可观看,自然从国子监也可窥得一二。
苏珩看了看手中的书卷。那是一卷《古诗十九首》。
窗外枝头的杏花含苞待放,想来待到祭祀大典的时候,便会开出一片盛景。
苏珩托着腮,看讲台上的先生嘴巴一开一合,心中却在想着不知浮云台边是否栽植了杏树。
微风轻拂,一片花瓣从枝头跌落,飘飘然荡进了他的窗中,落在了正翻开的那一页上。
恰是《古诗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楼》。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