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错,”女皇道,仿佛极为振奋的模样,“你果然不适合做皇帝,空有仁义,不够心狠。小褚比你,适合得多。”
她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想要一个人呆着。传位的诏书在紫宸殿,你去取了来吧。”
姜祎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屋外的凛冽寒风刮在她的脸颊上,和着未干的泪水,撕扯般的疼。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夜色笼罩在她周身,姜祎抱着怀中装着诏书的盒子,听到母亲寝宫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陛下驾崩了——”。
紧接着是低低哀恸的宫人哭泣声,织成一只网,铺天盖地地将她罩在其中。
她感到脊背上有一只无形的大掌,用尽全力盖了下来,将她压得不能呼吸,也逃脱不得。
姜祎脚步一软,几乎跌倒在地,幸亏身旁的白术及时馋住了她。姜祎勉强稳住身形,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死死地抱住怀中的诏书,撕心裂肺地无声痛哭。
于这皇宫中绝大多数人来说,此时的哭泣只是职责所在,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做的事情。只有她,是失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如此孤独。
母亲温柔的样子已经离她太遥远了,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想来,应该也有过温柔地抱过襁褓中的她,拉着她的手耐心教会她说话和走路的样子吧。
她用衣袖擦去泪水,不要白术搀扶,自己跌跌撞撞向前走。泪光模糊了前路,只能依稀看到前面有许多许多的人在等她,火光照得她眼睛生疼。
待到走近了,她捏着衣袖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看清眼前的人。
站在最前的是一身戎装的小褚,他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晦暗不明,右手扶在剑上,挡住了她的去路。而他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怀中的诏书从未如此冰冷,她在看到禁卫军的一刹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仅是小褚算计她,连母亲也早早放弃了她。
呼声极高却还未得到承认的皇储与病重垂危的皇帝独处一室,本就是大忌。
当年熟读史书,学到宋初的烛影斧声,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原本以为是剖白心意、母女和解的最后一面,背后竟然是这样冰冷可怕的意图。姜祎只觉得胸腔里空洞一片,但身为公主的骄傲还是让她挺直了脊背。
母亲这一去,留给她的会是什么?
是杀君弑母、意图篡位的罪名,是百姓心中美玉上的致命的瑕疵,以此来成全本不够名正言顺的小褚未来顺畅的帝途。
是她太过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已经偏离母亲心中的皇帝人选太远,所以母亲暗度陈仓,以她吸引秦远的注意力,暗中改立小褚,必会打得秦远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