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收了自己的伞,钻进他的伞下。一股熟悉温暖的杜衡香将她包裹起来。苏珩接过她手中提着的东西,将伞朝她那边倾了倾。
城郊的花田中立着一座衣冠冢。春花繁盛,簇拥着那座小小的衣冠冢,春雨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湿淋淋的,却少了几分萧索之意。
宋沅和苏珩赶到的时候已然是傍晚,冢边却不见一点枯枝败叶,显然是时时有人用心祭扫。
那座简单的碑上什么都没有镌刻,赵乾说,她是那么洒脱又通透的一个人,也许不想死了之后还要做他的夫人。她喜欢繁华漂亮,葬在这里也许会开心些。
宋沅蹲下身来,看着碑前沾着雨水的新鲜供品,轻轻叹了一口气。
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
景佑七年暮春。
近十年的休养生息、薄税重商令扬州城又重新成就一幅繁华景象,甚至要较战事开始之前更为富庶。
这里与金陵相邻,已是商贾政客云集,而近年来大吴与西域各国鼓励互市,不仅带来了巨额的财富,也使得江南一带的物产与文化更为多样。
城门口车水马龙,盘查文牒的士兵挥了挥手,金发碧眼的男子朝他笑了笑,便牵着身边的小娃娃走了进来。
弗拉特斯抬头四处张望,心中感叹,今日的扬州已然不是十多年前的模样了。
西域与大吴友好多年,街上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也不再鲜见,就连坊市中也有西域人做掌柜。许多西域人来到这里安家,融入了这里的生活,难怪方才的士兵对着他时好似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爹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牵着他手的小女孩还不到他腰际,两腮肉嘟嘟的,像是个小团子。她也有着一头金缎般的长发,湛蓝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抬头认真看着弗拉特斯。
这是米特娅第一次来中原。虽然自她记事起,父王就一直请宫廷教师教授她中原的语言和文化,但到底没有真的见过,还是显得有些胆怯。
爹爹临行前还特地嘱咐她,不要在外面叫他“父王”,这让她更紧张了。
弗拉特斯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和蔼道:“这里是不是很漂亮?爹爹以前经常来这里,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爹爹带你去吃芋圆好不好?”
米特娅攥紧弗拉特斯的衣襟,点了点头。
弗拉特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努力地找过去,却还是被近年来扬州城翻新的格局给弄迷了路。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双琉璃珠似的异瞳露出了难得的迷茫。
记忆中本应是那间名叫“陋室”的茶坊,变成了如今眼前陌生的甜食铺子。这倒也并不奇怪,在互市之后,许多同宋沅相似的铺子都在中原开了起来。
弗拉特斯将米特娅放下,探身看去,只见店中只有零星的客人,掌柜看上去是个伶俐的年轻女子。
她尝了一口面前碗中的芋圆,哭笑不得地看向身边的异族青年,笑骂:“阿苏,你到底还学不学的会呀,煮得太软啦,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