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有点奇怪,这类舞会看似休闲,实则暗藏玄机,是商业交流的重要时刻,通常只有上层人物才会出席,他不解地问:“可我只是一般员工,又是中/国人,不是应该弗朗西斯去吗?”
“他会去,你也得去,”亚瑟说,“别问那么多,我只是通知你,按我说的去做!”
王耀只得应承:“我知道了。”
王耀等着亚瑟离开,可亚瑟却没走,这令王耀更加紧张,手中蘸水笔上的墨水不小心滴在纸面上,晕开一个黑点。
“王耀,刚才弗朗西斯说你有困难?”亚瑟的目光落在别处,不正视王耀。
“呃,只是房租的问题,每个月都这样。”王耀轻描淡写地说。
“哦,我知道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亚瑟一边画蛇添足地解释,一边叮嘱王耀:“别忘了舞会的事,很重要!”
王耀无法理解亚瑟的想法,他也不想费那个脑筋,亚瑟离开倒是让他松口气。
黄昏时分,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王耀整理好桌上散乱的文件,裹上大衣和围巾,最后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然后转身走出洋行。
累,从里到外的累,无法言喻的身心俱疲,周而复始。
路过外滩公园,这里曾是中/国人的禁地,过去入园规定第六条明确指出华人不得入内,直到民国十七年才对中/国人开放。但即使名义上开放了,中/国人还是经常被拦下,尤其是穿着寒酸的。王耀经过的时候恰巧看见一名面容俊朗的中/国青年与门口肥胖的大胡子印度警卫争执。
“那狗怎么进去了?”青年气愤地指着刚刚风情万种地扭着屁股进园的女洋人,她牵着一条哈巴狗,那狗跟主人一样高傲地昂起脖子,似乎在用下巴看路。
“咳!那是外国人的狗,管不了的!”印度人摆摆手。
此时一群日/本人走上前将中/国青年好一顿奚落,看着那孤身一人的青年人,王耀有点难过。在租界根本没有中/国人的立场,中/国人和洋人一样要交税,可是却没有行动自由,被禁足的又何止这小小的公园?
突然,那中/国青年闪电般出拳打倒嘲弄他的日/本人,又飞起一脚踢碎了写着入园规则的牌子。
看到他的行为,王耀先是吃惊,继而叹着气摇头: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踢碎一块,他们还会挂上第二块,而且就算没有牌子,中/国人就真的不受限制了吗?他有点担忧地看着被围在日/本人中间的中/国青年,但很快那青年便被熟人拉走了。王耀注意到那群日/本人中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年轻男人,他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在自己的伙伴挨打的时候甚至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经意间,王耀和他目光相碰,王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年轻日/本人的眼睛就像幽黑的深渊,好像要将人生生吞噬一样,而那短暂的目光交汇之中,他似能传达给王耀这样的讯息:我记住你了。王耀感觉浑身发冷,不得不紧了紧大衣,快步离开。
回到中/国人聚居的小弄堂,食物的香气充斥着狭窄的空间,地上污水横流,腐臭的气味混在食物的味道中,形成弄堂特有的气息,邻里间交谈吵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声响,令人觉得冰冷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