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婆说,梦见踩空是身体在长个儿,正傻乐,下一秒,小腿抽筋了,尖锐的火车鸣笛把人拽回现实。

从扑面的热浪中醒来,沙丁鱼罐头般的绿皮车厢闷得不透一丝风,空气浑浊,汗意黏稠。

火车即将靠站,狭长的空间内嘈杂声渐涨,气氛躁动。列车员在走道间往返,扯着嗓子喊:“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成都北站,麻烦各位收拾好行李物品……”

她咬牙抻直小腿,摘下耳机,低头看表,慢车晚点了近五个钟头。

幸好,还来得及。

铁轨重重的刹车声中,一天一夜的车程结束,余葵顺着客流被挤下站台。

9月1号是开学的日子,但她揣着学费加存钱罐里的积蓄来成都,不是为了上学,而是为见她三年未谋面的老父亲。

上回见面,她才初二。

余母吝啬地给了父女俩十分钟会面,仅在机场匆匆一瞥,程建国就再次被派往东南亚援建水利工程。座机跨国漫游很贵,多年来,两人所有的交流,仅限于周末从外公那借到手机的一小会儿。

余葵想爸爸,尤其在一礼拜前,床底藏的漫画被发现,所有人冤枉她偷了继父皮夹里的五百块钱之后,就更想了。

乘出租抵达双流机场时候,她手都在抖,不知道是低血糖饿的,还是紧张的。

借了司机手机,删删减减,艰难编辑出一条短信:“爸爸,我是余葵,我来双流机场接你了。”

这趟旅程是她迄今十六岁人生中最大胆的豪赌,如果运气不好…余葵甩头,不愿多想,点击发送消息。

蹲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大屏上刷出航班落地信息。

人群熙攘,余葵生怕认不出她爸,聪明地雇了个接机服务。

壮汉礼宾员把两百块揣兜里,强势挤进接机口前排,浑圆的膀子高举简陋接机牌足比周边高半个身位,牌上是她歪歪扭扭手写的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