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的宠爱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够受得起的,如果可以,李斯希望自己已经深埋地底了——上一个让这位如此娇宠的女人还和当今有血缘关系呢,不也已经凉在咸阳宫外了。
高渐离将他抱着的琴置放于宫人搬来的案几上,坐落在厅中,缓缓奏起了靡靡之音。即便真的知道这人不怀好意,可在他的曲子前,便是李斯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天人之音。
而嬴政,垂着眼,似是随口提及:“所以,那些羌人都被清理干净了?”
“啊?”李斯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高渐离的身上了,猛然听见嬴政发问,第一反应便是对方在问什么,随即才缓回神来,“啊,对,是的。”他急慌慌的从自己袖子中摸出了奏折,摊开在面前,“雁北君说他已经将西南的羌人都驱逐至匈奴的地盘了。”
嬴政发出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哼声:“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他要什么便给他什么,朕希望在来年开春前,能将西域与草原彻底划归于大秦的领地。”
“是。”李斯也激动了起来,当年能为了权势自吕不韦门下转头还无权无势秦王的门客,自然也不是什么自甘平庸者,如今他贵为丞相,想要做些什么名留青史的心也未曾改变,“臣恭喜陛下有如此猛将。”
他眼神灼灼的看着秦皇,却并没有错过另一侧面露难堪的胡姬。
高渐离手中的曲子自清婉转向写意,像是春日的蝴蝶在花园中起舞,被天真的孩童发现,便坐落在花坛旁,注视着那飞舞的蝴蝶,面露欣喜,想要藏于手中。
李斯看着胡姬,心中到底还是不忍,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君王注视着他,一派冰冷的眼眸。
当即打了个哆嗦,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念了千百遍的折子,心中哀叹之余还有侥幸。
“胡姬,”曲子在转调之时,嬴政忽然打破了这美好,“这些年,你可曾想要归家?”这问话起的毫无因由,来的也十分突然。
原本低头玩着自己袖口的女人抬头,看向了半躺在贵妃榻上的男人:“陛下?”
“一转眼,你进宫也有数十年了,为朕生下了十八,也算是有功。”嬴政闭目养神,原本揉着额头的左手搭在外衣上,右手隐没于那件盖在身上的外衣下,“这么多年,你可想要回你的部族看看?”
“妾自进入秦宫,便是陛下的人了。”胡姬不明白为何话题忽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在宫中这么多年,她能坐稳宠妾的位置,自然也是个会说话的,“陛下若是有一日出巡草原,能记得带上妾,便是妾的荣耀了。”
“也是,胡亥那小子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草原。”嬴政轻笑一声,“等着雁北君替朕扫清了草原,朕便带着你去看看。”
李斯打了个哆嗦,恨不得变成一条虫子钻到地底去:毕竟昨日,他才刚向这位胡姬娘娘透露了胡人与匈奴联盟,如今草原上与大秦作对的最大部族,正是她的娘家。